第056章 会聚，拨情弄绪
罗德岛号 宿舍区。
01:16 A.M. 能见度：3km.
这算是苏星岚寝室里人最多的一回。靠在架子上的逻各斯正在听身旁的赫德雷“概要”他刚看完的、有关核心圈各国历史的书籍；伊内丝则叉着一块兽肉，跟躺在她腿上的W玩着“能不能咬的到”的游戏。
W现在无法“恼羞成怒”，只因她刚才把凉水冲过的脚丫塞到了伏案吃饭的苏星岚肚子上，这双脚现在已经被苏星岚给“控制住了”；她警告苏星岚放手，但后者却像是认准了她不敢对他使用暴力。
倒是房间深处显得格外安静；
多亏靠在床边擦拭袖刃的阿斯卡纶，华法琳等人才能悄无声息的汇聚于此。
“真好啊，巫妖。你们算是活的最像人样的萨卡兹了。在莱塔尼亚的高塔里浇浇花看看景，写点研究…嗯？”华法琳扭过头去，看向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埃芒加德：“你要睡觉了？睡着了让我吸点血怎么样？乖孩子，我保证不会弄醒你。”华法琳在她眼前摆了摆手，但后者却不为所动：“这是怎么了？”华法琳问向最近的阿斯卡纶，但后者只是摇头。
“我可没多少给巫妖看病的经历。”华法琳扭头回看埃芒加德，后者那点缀在蓝色眸子里的粉意正在轻轻颤动，似是要哭出泪来。
颓废，
这种表征很少在巫妖的脸上展露出来。
渊博、至理、自信，这该是弗莱蒙特教给埃芒加德的东西，但眼睑肿成泡的埃芒加德现在可不想听任何说教。她裹着黑丝的右脚轻轻蜷起趾头压在左脚脚背上，左脚则是发力承载；她攥紧了拳头，蹦得小腹上的、藏在连身黑丝服下的马甲线都显了出来，可她还是没说出话来。
“上床还知道脱鞋，最起码没傻。”
华法琳瞥了眼脚边，那双高跟鞋正胡乱躺在地上，倒不似在床上“立正”的埃芒加德。“受什么刺激了？”她的声音稍稍放大了些，她不是在问埃芒加德，而是转头看向了逻各斯：“小女妖，你们的任务我也算是清楚，但这孩子又是怎么了？”她拍了拍埃芒加德的肚皮，发出“噗噗”的轻音。
“无事，”逻各斯暂时收起投向赫德雷的、赞许的目光，并朝他抚胸致歉，随即才转身望向打断赫德雷“演讲”的华法琳：“看来埃芒加德小姐是在兴奋呢，为了我们伟大的事…”
“啊，让他闭嘴，闭…唔！！”埃芒加德忽地喊出声来，但又被阿斯卡纶于下刻捂住了嘴巴。
“无妨，咒言构建的帷幕庇护着我们，声音不会泄露任何秘密。”逻各斯轻轻吐出几字，而这含有磁性的、温柔的男音传到床边时，竟让阿斯卡纶明显感受到了身下的埃芒加德“扭动”起来；她望向身下的巫妖少女，埃芒加德没有哭，但是那副表情却又比哭还难看。
“噗…”待嘴巴上的手掌移开，埃芒加德猛地坐了起来：
“你都叨叨了我个来回了怎么到现在还在说？明明说好了我只要配合你你就不说我的！难道女妖都是你这种食言的人吗？不要回答我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已经努力不跟你说话、不看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呵…”埃芒加德吸了一大口气：
“还要说我？！”
“什么叫兴奋啊啊啊！我明明是被你搞成这副样子的！小方块的构造我都跟你讲了你还要问我里面的东西都是什么，去了萨米我都跟你说了巫术定位方法了为什么还要刻意吟诗？找到那个家伙说的泉水之后，哈…”她指向苏星岚后吸了口气，粉唇又是张开，吐出来的唾沫星子让华法琳都连忙闪身躲去，让埃芒加德得意继续“演奏”：
“我当时不就是让你喝一口吗？！”她又扭头望向逻各斯：
“你为什么要在那里跟我念叨半小时为什么不能喝？不能喝就别喝啊，我不想听啊，我不就是随手甩了个法术想要让你闭嘴吗？你至于把我用咒言吊在泉水顶上挂半个小时？！”
“而且啊！明明之后我都说了你说的都对，你为什么还要解释你说的不一定对？！啊啊啊！”
埃芒加德将胸脯再次充满空气：“你们给我评评理啊！”她指向周遭：“我都‘全心全意’地答应他，要跟他一起好好研究那泉水了，为什么他非说还得再挂二十七分钟？！”
“下来之后我都没抱怨！”
“我这辈子都没那么认真干过活啊！”
“你自己说说啊！没我帮忙你能行吗？！撞见卡莱莎后她使用的巫妖法术你见过吗？！祭坛的能量回路你明白吗？！算了你给我闭嘴，你别说！算我求你了啊！”她忽地抱着脑袋蜷缩起来，像极了怕被鞭炮震聋耳朵的小孩子。
房间陷入沉静。
过了几个呼吸，还是W打破了僵局：“…她在干什么？”她从伊内丝腿上爬起，看着那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发抖的巫妖：“嗨欸，你们不是说巫妖学习好吗？这不是学傻了一个？”W又将视线投在逻各斯身上，虽然巫妖小姐说的话她已经忘了八成，但W依稀还是记得埃芒加德所受的迫害来自眼前的女妖：
“把你跟她说的抄我一份，我塞到炸弹里看看能不能一炮炸疯那个血魔大君！”
“语言的力量来自规则，”逻各斯回复着W，表情却是真诚：
“据我所知，并不存在足以解构鲜血之主的咒言，但多加准备，我们也可在短时间内剥夺他的某些…”
“啊啊，知道了，谢谢你。”W挥着手打断了逻各斯的声音，随后又朝着伊内丝的腿倒了下去。
这一幕被埃芒加德看在眼里。
巫妖小姐透过靠拢的膝盖并出的缝隙观望着逻各斯的“加害”，但却发现受到作用的小恶魔并没有“痛苦”…‘为什么…’埃芒加德仿佛感到有烈风吹向面门，让她连咽了三口唾沫。
与此同时，
“哼…”逻各斯喷出半道鼻息，他跟苏星岚的眼神在瞬间勾在一起，随即又散了去。在逻各斯眼里，这便是他与苏星岚的“谈话”。
“解决”埃芒加德，逻各斯本有三个办法。
但逻各斯还是听从了苏星岚的建议，先“观察”了巫妖小姐数日…这便是他们见孽次雷前，让埃芒加德扮成“侍女”的几日；‘埃芒加德小姐的确是苏星岚所说的那样…自由、散漫、聪慧，但也总爱耍些小心思。她不会允许别人命令她做什么，更不会对什么大义趋之若鹜。’这是逻各斯在出发前得出的结论，这也否决了他原本的计划。
‘利用她的不服气，以及人性的弱点吗…如果她不情愿做某事，那便向她展示更令其不情愿的…这是，退而求其次？’逻各斯活动了下肩膀，现在回想苏星岚给出的建议，他还是感觉“精妙”。这项理论先后被他认可、实践，并于现在结出了最好的果。
至于说服埃芒加德来对付血魔大君…这事倒是出乎了逻各斯的意料。
‘埃芒加德小姐几乎是自己选择的。’逻各斯凝神望向床上的少女，让后者皱起眉头挪着身子别了过去。
逻各斯的确在回来的路上念叨了许久“关于王庭思想对萨卡兹族群发展的危害论”、“杜卡雷理念的多角度解读”、“族群凝结力与社会发展的基本论调”等内容，埃芒加德则是在听到“要去对付杜卡雷”时愣了一会儿，旋即在那些喋喋不休的理论中卯足了“小方块”的前进力速。
她打不过逻各斯，更不能把他“丢出去”；埃芒加德能做的只有加速、再加速，以及口头应付性的回以“没问题啊，你说打谁就打谁！女妖之主不想当，回去我就帮你打魔王！”之类的气话…少女明显不服气，但又不想听女妖的“真言与教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逻各斯回想着，
他在那之后便说了最后一句劝解：“我们得去处理猩红君主的问题，我再无他话”。当时说出这话，逻各斯心底正在滋生“回去再议”的心思。人无完人，他并不相信自己能事事成功，时时顺意，但埃芒加德却在半小时后主动开口了——
“好啊！我们就去惹毛杜卡雷！”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仿佛惹她生气的是杜卡雷。
在这之后…
回舰、汇报…在处理完必要的事情后，逻各斯找到了苏星岚，问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埃芒加德自己说服了自己。”
“投射，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这是苏星岚的回答。
这也是逻各斯从眼前的白发男人嘴里听到的、为数不多的、令自己不解并追问的“知识”：“烦请解明。”他就是这样直白的承认着自己的“无知”。
苏星岚则如此解释道：
“我建议你用‘退而求其次’的方式令埃芒加德‘积极干活’，但这本质上还是一种‘精神摧残’。只要你忽然停止这种‘加害’，割裂感便会涌上她这个‘受害者’的心头，就好像你要去杀个人，却在她的求饶下放过她，这就会导致她在短时间内对你‘产生感激’。当然，这是短时间的…冷静下来后她仍会痛恨你；但这段‘感激你的时间’就是关键——她不会去想你为什么这么坏，而会想为什么自己会遭受此等‘虐待’。想想看…她会不会觉得‘罪魁祸首’是送她来这里‘上班’的弗莱蒙特？就结果来看，埃芒加德便是如此。你所造成的‘摧残’被‘投射’成了埃芒加德对弗莱蒙特的埋怨，这会让巫妖小姐咬定主意做出决定——她报复不了你，那就‘报复’弗莱蒙特！”
“她要在卡兹戴尔捅破天，要跟着你惹毛杜卡雷，然后让弗莱蒙特这个老家伙‘难堪’！”
苏星岚的声音于此刻仍回荡在逻各斯的脑中，让他想起了自己在一小时前问过他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好像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是的。”苏星岚曾如此回答：“不要担心，不要皱眉，这不过是最简单的社会学、心理学应用，在情报充足的前提下，一切皆是定论；就像你出发前对我说的保证，那份自信的神态，于现在我表示出的一样。”
“哼…”逻各斯在那瞬还是抱有怀疑与警惕的，
但他转而便想到了特蕾西娅对苏星岚的信任。‘既然殿下用那顶王冠确定了苏星岚的意图，那我只该把他视作值得信赖的…指挥官。’他说服了自己。
时间在逻各斯停止回想时继续前行。
‘他在想什么？’苏星岚跟逻各斯对了个眼神：‘看来他又自我攻略了什么…’
他轻轻往后退去，直到W的双脚落到地上，换来少女好奇的目光；“我去看看…”他向W撂下句解释，便朝着霸占了自己床的埃芒加德走去。埃芒加德可做不到阿斯卡纶的“呼吸隐匿”，少女“呼呼”的鼻息与她悠然抬起的愁苦眸子先后被苏星岚的耳与眼捕获。
埃芒加德变成这副样子，他有七成…不，九成责任。
在原作里，埃芒加德便是因“被弗莱蒙特训了一顿”而憋着气，一股脑拽着一群萨卡兹去做了件弗莱蒙特都没做好的事情。对苏星岚来说，他既有理论，还有“案例”；即使逻各斯没有把埃芒加德“说服”，他也有好几个办法把这“理论”用活。但不论如何，埃芒加德都得“难受”好一会儿。
‘就当是你之后麻烦别人的预付款了吧…’看着眼前少女这副疲惫的样子，苏星岚心中的怜悯被“好笑”冲淡…埃芒加德是个聪明的巫妖，她总会找到“老好人”帮她“打工”，不过在此之前，她现在就需要帮苏星岚“打份大的。”
“埃芒加德，辛苦了。”苏星岚温柔地说道，温柔到床边靠着的阿斯卡纶都有些错愕。
“逻各斯的问题也是我的责任…拯救食腐者，帮助特蕾西娅，这都是我所期望的;所以…我愿以个人名义向你提供补偿。今天的‘聚会’便是诚意，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他的语气满是真诚，让埃芒加德想起来那天堆满桌子的[双极纳米芯片]。
如果说答应逻各斯对付杜卡雷是为了“找回场子”。那么眼前苏星岚的作态，则是给了她“面子”和“台阶”。
“好了好了…不就是惹毛血魔大君嘛…跟着比起来，逻各斯的事情才让人气愤！哼…既然你敢提，那就别怕我要价太高！”埃芒加德稍稍抬起头来，但她的下巴仍没完全从抱起的膝盖里“长”出来。
发泄也发泄了，理由和台阶也给了，埃芒加德的心里…便是舒坦了。
就像被皮鞭抽哭的孩子，哭到累了，哭到停了，反而感觉神清气爽。
“一并结算。”苏星岚朝她点头。
“切，你倒是像个商人…好了，我困了，也‘走’不动了。今晚我就要在这里睡，你们走吧。”她朝苏星岚的被子抓去，却忽然发现有好几床被子。“……”在短暂的停顿后，她将四床被子都盖在了自己身上，将脸埋在了掀起的窗帘里。
‘哼…本质上是想撵走逻各斯，让他吃瘪…但又怕直接让他走被他絮叨吗？’苏星岚转过身去回望众人，被他目光扫过的便都站了起来。今晚的“聚会”就是让没见过的见见，并约定好“在特蕾西娅眼皮底下分批出动”的次序与时间；
而例如“利用巫妖巫术、女妖咒术及源石材料制作的[复合型食腐者特殊仪式祭坛]和北风女巫卡莱莎的情报”等信息，苏星岚早已在私下跟逻各斯互通有无了。
收回思绪的苏星岚离开了床边，阿斯卡纶紧跟其后。
“所以…今晚谁留我过夜？”他朝前望去，伊内丝却在此时直接拽着赫德雷的胳膊从房间里“蹿”了出去。她根本没看苏星岚是否在望向赫德雷，只是给苏星岚留了个“嗤笑”的表情，似是在提醒他说错了话——[既然你没提赫德雷，那就自己头疼吧！]的意思。
“…呃。”他往后看去，阿斯卡纶不见了。‘她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她抱有很强的男女观念？啧，我又没想睡你房间里。’苏星岚刚要皱起眉头，便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轻音：“真拿你没办法，跟我来吧。”华法琳向前走去，每两步还回头望上一眼：
“愣着干什么？腿麻了吗？其实放血是很好的治疗方式。”她又走了回来，脸上满是严肃过头的神情。
“抱歉，我贫血。”苏星岚摇了摇头，随后走到靠在门边的W身前：“走吧，W。”
“哼嗯。”W什么都没说；
她越过华法琳，走向埃芒加德，随后狠狠地从她身上拽起来三床被子扛在肩上，更没理埃芒加德错愕的眼神。“开门啊！”她朝苏星岚喊着，似是在嗔怪他没有眼力劲儿。
W并不会说什么“我难道是备选项？”“你要怎么求我？”之类的话；因为她答应过苏星岚，只要他累了就可以在自己房间里睡觉；雇佣兵能丢了脑袋，但是不能丢了信誉…她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她并没想到这个道理。
“嗯，还吃夜宵吗？”苏星岚跟W说话的声音在开门声之后传回房间，让愣在房间里的华法琳耷下嘴角。
“啧…我得学点开锁的办法…找隐德来希吗？应该可以；她有她的原则，我倒是可以改自己的底线。”华法琳嘟囔着朝门口走去，无视了埃芒加德在后面喊着的“关下灯啊！”等诚恳祈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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