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两个文明的赌注

我的话，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宇宙风暴，席卷了整个议事厅。

“飞……飞升？离开这个宇宙？”

“这……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神话！”

“解散理事会？将整个文明变成战争机器？这……这是独裁！是倒退！”

短暂的死寂之后，议事厅里爆发出了一片嘈杂的议论声。震惊、质疑、恐惧、不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首席执政官周文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引以为傲的、代表着人类文明进步的民主理事会，在我口中，仿佛成了一个需要被立刻砸碎的、阻碍前进的绊脚石。

“安静！”

我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精神威压。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我缓缓地走到议事厅的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理解你们的震惊，也理解你们的恐惧。因为在听到这个真相的时候，我的反应和你们一样。”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我们逃避。”

“你们以为，我们现在还有得选吗？”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以为，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讨论是先发展经济，还是先搞文化吗？”

“我告诉你们，没得选！”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像现在这样，维持着所谓的‘和平’，发展着所谓的‘民生’，然后大家一起，在八十年后，被那个‘清理程序’干干净净地从宇宙里抹掉，连一点灰尘都不剩下！”

“第二条路，”我伸出两根手指，“就是放弃一切幻想，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和平梦，把我们的牙齿、指甲、骨头，所有的一切，都打造成武器！用八十年的时间，去赌一个亿万分之一的、能够‘飞升’的可能！”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想怎么选？”

没有人说话。

面对如此残酷的二选一，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守护者阁下，”良久，周文博才艰难地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您的决定，我们……原则上同意。但是，解散理事会，将整个文明重新置于军事管辖之下，这……这是否太过极端？我们能不能在保留现有体制的基础上，全力推进‘方舟计划’？”

我看着他，这个理想主义的政治家，直到此刻，还在试图维护他心中的那份“程序正义”。

我笑了。

“周执政官，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建造‘方舟’的一个关键部件，需要立刻征用你脚下这座天空城的全部能源，导致全城断电一个月，数百万居民的生活受到影响，你会怎么做？”

周文博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作为民选的执政官，他需要安抚民众，需要召开听证会，需要进行民意调查，需要平衡各方利益……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你看，你犹豫了。”我摇了摇头，“而我，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下达命令。因为我知道，如果现在不断掉这一个月的电，八十年后，我们所有人都得‘永久断电’。”

“在生死存亡的竞赛中，民主和效率，永远是矛盾的。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最需要的就是效率！”

“我不是要独裁。我只是要在我们冲出这个‘牢笼’之前，把所有人的力量，都拧成一股绳。等我们到了新的宇宙，等我们真正安全了，你们想怎么建立新的政府，想怎么搞民主，我萧钰绝不干涉。但现在，不行！”

我的话，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议事厅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些议员们，那些将军们，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挣扎和痛苦的神色。他们知道我说的有道理，但要让他们亲手放弃自己建立起来的、引以为傲的制度，这无异于否定了他们过去所有的努力。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是林枫。

他一直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但此刻，他走到了我的身边，面对着所有人。

“我支持守护者阁下的决定。”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林枫，作为联合舰队的总司令，是这个新政府体制下，军方权力最大的人。他本该是维护现有体制的既得利益者。

“我是一名军人。”林枫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是保卫人民。以前，我向萧钰总督负责。后来，我向理事会负责。但归根结底，我只向一个东西负责——那就是人类文明的存续。”

“我看不懂什么高维宇宙，也搞不懂什么‘飞升’。但我看得懂战场。我知道，当敌人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最狠的方式，还击回去！任何的犹豫和争吵，都是在自杀！”

“我不管什么体制，什么程序。我只相信一个人。那就是从末世第一天起，就带着我们从死人堆里杀出来，一次又一次创造了奇迹的那个人！”

林枫猛地转身，向我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人类联合舰队，请求归建！守护者阁下！”

林枫的表态，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紧接着，那个鹰派的将军也站了出来，向我敬礼：“北方军区，请求归建！”

“西部军区，请求归建！”

“殖民地防卫舰队，请求归建！”

一个又一个军方的将领，站了出来。他们的选择，代表了整个人类文明最强大的暴力机器，再次向我，向那个曾经的“独裁者”，宣誓效忠。

周文博和那些文官议员们，脸色变得惨白。他们知道，大势已去。

军队，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看着林枫，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我本想放权，让他们学会自己走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我这个“家长”，回来收拾烂摊子。

“周执政官，”我转头看向已经失魂落魄的周文博，“我无意剥夺你的权力。从今天起，理事会改组为‘方舟计划最高委员会’，你，依然是首席执政官。但你的职责，不再是管理民生，而是协调整个文明的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为‘方舟计划’服务。你，能做到吗？”

周文博看着我，眼神复杂。他知道，这是我给他，也是给所有文官体系留的最后一点体面。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守护者阁下。我……我们，将全力以赴。”

至此，人类文明的最高权力，再次平稳地、不流一滴血地，完成了交接。

整个文明，在我的意志下，再次变成了一台为了“生存”这唯一目标而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

而就在我整合人类内部力量的同时，我也向银河联邦和机械文明，发去了最后的通牒。

“……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更高维度的‘清理程序’正在到来。我们人类，已经决定执行‘方舟计划’，尝试飞升。这是我们自己的战争，我本无意将你们牵扯进来。”

在与银河联邦第七舰队司令AX-001和机械文明管理AI  Omega-7的三方远程会议上，我将所有的情报告诉了他们。

“但是，‘清理程序’的目标，是整个宇宙的‘熵’。也就是说，所有的生命和文明，都在它的清理范围之内。你们，也跑不掉。”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立刻离开银河系，能跑多远跑多远，去赌你们的运气，看能不能在宇宙热寂之前，找到一个‘清理程序’永远也找不到的角落。”

“第二，”我看着屏幕上两个外星文明领袖沉默的脸，缓缓说道，“加入我们。将你们文明所有的技术、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方舟计划’中来。我们三个文明，一起，赌一把！”

“赌我们能在八十年内，造出那艘能飞出这个宇宙的船！”

“赌我们，能成为那书外的‘读者’！”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AX-001那金色的面庞上，复杂的纹理在微微抽动。Omega-7那蓝色的电子眼，也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显然是在进行着海量的数据运算。

这是一个文明级别的豪赌。

赌注，是三个文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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