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定罪

第五十章  定罪

赵语莲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自门外缓步而入，身着户部坊市司的青绿色官袍，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官袍的繁复与严谨，反倒衬得他面如冠玉，眸若点漆。

是他？

赵语莲的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尽管换了衣着，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却再次涌动起来......

这人，自己一定见过，到底是谁？

他来做什么？

京兆尹显然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搅得头昏脑涨，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户部官员，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但对方官阶虽不高，却是户部直管，他也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问：“于大人不在坊市司当值，来本官这京兆府有何贵干？”

萧煜拱手一礼，姿态做得十足，语气却淡然：“下官听东市差役禀报，说云容斋与玉漱斋起了争执，几位事主都闹到了京兆府，恐影响坊市声誉——冒昧前来，望大人海涵。”

他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出现合理化，京兆尹虽有不满，也挑不出错处，只得用最简练的语言将眼下的僵局说了一遍。

他静静听完，目光终于落在了早已冷汗涔涔的钱大海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钱大海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原来如此。”萧煜轻笑一声，手中折扇轻摇慢晃，“钱掌柜倒是真有意思，这满堂公众，竟然只拿自己一个人当人。”

“钱掌柜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拿捏住了赵东家不敢在同行面前泄露秘方，以此要挟罢了。可这公堂之上，如今又不是只有你们玉漱斋和赵东家。”

钱大海眼见局势急转直下，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于大人”竟公然偏帮赵语莲，顿时急了，也顾不得许多，高声喊道：“大人！大老爷是断案的青天，可岂会知道我们制香的门道？这香方里的学问深了去了！万一……万一她们随便拿出一张假的糊弄，老爷们又怎能辨别真伪？”

这话一出口，他只觉得那位“于大人”瞥向他的眼神愈发漠然，那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冰冷与轻蔑，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自寻死路的蠢物。

钱大海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再定睛去看时，对方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含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与京兆尹大人，自然是不通此道的。”萧煜用折扇轻轻拍着手心，笑意不达眼底，“但这里，不是还有个懂的么？”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位老行首身上。

老行首亦是一怔。

萧煜对着他微微颔首：“若赵东家拿出香方以证清白，不知老先生，可愿给赵东家一个承诺？”

承诺？

在场的哪个不明白，这“承诺”二字，指的便是要老行首以自己在制香行的声誉起誓，绝不将香方内容外传！

老行首深深地看了萧煜一眼，又转向面带期盼的赵语莲与孙玉容，沉默片刻，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钱大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今日之所以约了老行首会面，就是在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若是云容斋发现了不对找上门来，他就干脆将这能生金蛋的方子送给老行首，也就是送给整个制香行，让“玉容香”从此烂了大街，谁也别想好过！

谁曾想，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不管他说破嘴皮，这老不死的竟怎么也不松口，拖到了官差来押！

……如今，还彻底站到了对面去！

钱大海再如何不甘，大势已去。

在众人瞩目之下，孙玉容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个用油纸小包，取出那张香方恭敬地递给了老行首。

老行首将那张微微泛黄的纸凑到眼前，凝神细看，公堂内外，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许久，老行首才躬身道：“回大人，此香方配伍精妙，构思绝伦，此方应当无误，其中，也并未记载那味带有微毒的辅料。”

京兆尹不知为何，竟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场闹剧终于可以收场。

他狠狠一拍惊堂木，声若炸雷！

“堂下钱大海，盗窃商方，制毒害人，更兼诬告良善，数罪并罚！来人，给本官重打五十大板，即刻发配充边！”

充边，也就是到苦寒边地，当俗话说的“贼配军”。

这话一出，钱大海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只留下一串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霍月灵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怨毒地瞪了赵语莲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还好……还好表哥早有提醒，让她提前捏了个钱大海的把柄在手里，不然今日这疯狗乱咬起来，说不定真会把自己也攀扯进去！

赵语莲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眼神冷得像冰。

然而，就在霍月灵一只脚即将迈出公堂门槛的瞬间，一道慢悠悠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故作惊讶的语调。

“哎？京兆尹大人，下官怎么记得，方才不是说还有几位百姓，状告赵东家的香粉有问题吗？”

说话的，正是那位户部坊市司的于大人。

霍月灵的脚步猛地僵在原地。

萧煜仿佛没看见她煞白的脸色，依旧摇着折扇，施施然道：“既然如今已经水落石出，证明云容斋的香粉并无问题，那这几位状告者，岂不也犯了诬告之罪？按大周律法，理应与那钱掌柜一同判了才是。”

京兆尹被他一点，也是猛然惊醒，自己竟把这茬给忘了！他当即面色一沉，喝道：“来人！速将堂外那几个刁民押进来！”

“是！”

衙役领命，正要转身出去，却见另一个衙役连滚带爬、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大人！不好了！”

“那几个人……那几个人，突然一下，都死了！”

“我们叫人来看，但仵作说他们身上没伤，全都是发病死的。”

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开，霍月灵僵立在门口，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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