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执念
傅司年停在床边。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干裂起皮的嘴唇,还有手背上那粗暴扎进去的针头。
他伸出手。
那只在商场上翻云覆覆雨,签下过亿万合同的手,此刻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迟迟不敢落下。
不敢去触碰她,仿佛她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良久,傅司年强行压下心头的巨浪。
他转身一把抓住刚才那个语焉不详的医生。
“她的情况。”
医生被他眼里的狠戾吓到,结结巴巴地汇报。
“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爆炸造成的震荡伤……最麻烦的是有弹片……”
“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做一些基础的清创和抗感染……”
够了。
傅司年松开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联系航线,准备一架医疗包机。”
“我要立刻带她回国。”
安瑶又一次从昏沉中醒来。
眼前的光线昏暗,一切都是模糊的重影。
她感觉床边有个人。
一个高大的模糊的轮廓,静静地守在那里。
是他吗?
是宴竹吗?
在她喊出那句“带同事回家”后,他是不是又回来找她了?
一定是了。
安瑶的唇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像沙漠里开出的一朵脆弱小花。
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喊出了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宴竹……”
傅司年脸上的温度瞬间凝结成冰。
他俯下身,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安瑶,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声音……不是宴竹。
安瑶费力地眨了眨眼,混沌的视野终于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傅司年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她眼里的光灭了。
那一点点劫后余生的欣喜,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失望取代。
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却又看得清清楚楚。
傅司年的心口像是被她那失望的眼神,狠狠烫出一个血洞。
酸涩,刺痛,还有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狼狈。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争论。
她现在这副样子连多说一个字都费力。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缓和了一些。
“别说话,留点力气。”
安瑶却固执地看着他。
她用尽全力,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的人。
“宴竹……他还好吗?”
傅司年抿紧了薄唇,不语。
安瑶的眼睛里涌起一层水雾,带着哀求。
傅司年与她对视了数秒,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他没事,已经回国了。”
安瑶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没事就好。
他带着大家回家了,真好。
她闭上眼,轻声说。
“谢谢你,傅司年。”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一次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傅司年秘密将安瑶带回了国内。
飞机没有在A市降落。
那是他们的家,是傅家和安家所在的地方,也是宴竹在的地方。
飞机最终降落在千里之外的B市。
安瑶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仲景私人医院最顶层的高级病房里。
窗明几净,仪器精密,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与巴迭尔那个人间炼狱,恍如隔世。
她清醒的时间依然不多。
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她看向守在床边的傅司年。
“我想联系宴竹。”
傅司年正在看文件的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有听见。
安瑶知道这是他无声的拒绝。
她的身体损伤太严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治疗中度过。
每一次醒来她都会提出同样的要求。
每一次都石沉大海。
而宴竹那里。
他来不及等身上的伤口愈合,只是行动不再受限,便不顾晏明远的阻拦,登上了飞往阿曼的私人飞机。
他要去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找回他的安瑶。
他不知道。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刻正被傅司年困在另一座城市的gildedcage里。
与他隔着万水千山。
再也联系不上。
阿曼。
战火焚烧后的焦土,满目疮痍。
宴竹站在一片废墟前。
空气里还弥漫着硝烟和血的气味。
这里是他和安瑶失散的地方。
他脚下踩着的是坍塌的墙垣,是破碎的日常。
风吹过,卷起一阵灰尘。
像无声的呜咽。
这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只剩下一些走不动的老弱。
宴竹红着眼,拿着安瑶的照片,一遍遍地问。
得到的只有恐惧的摇头和闪躲的眼神。
一个星期。
整整一个星期。
宴竹的心随着每一天的日升日落,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像一尊孤魂,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游荡。
寻找他失落的另一半灵魂。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只剩下嶙峋的骨骼和深陷的眼窝。
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只剩下可怖的燃烧着的偏执。
A市,宴家。
周岚看着视频里不成人形的儿子,捂着嘴,泣不成声。
“明远,你看看他……你看看我们的儿子……”
“他会死的,他会死在那个鬼地方的!”
宴明远搂住老妻颤抖的肩膀,眼眶同样泛红。
他何尝不心痛。
可他更清楚儿子的性子。
找不到安瑶,他不会回来。
拦不住。
谁也拦不住。
B市,仲景私人医院。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傅司年坐在办公桌对面,周身气压低沉。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医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有没有一种药。”
傅司年终于开口,声音像是淬了冰。
“可以影响,或者……清除掉一个人的部分记忆。”
医生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却危险的男人。
他推了推眼镜,谨慎地回答。
“傅先生,现代医学还没有发达到这个地步。”
“就算有,也必然会对大脑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傅司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眼底的墨色却更浓。
又是宴竹。
只要她醒着,嘴里念的,心里想的,全都是宴竹。
凭什么。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回到病房。
安瑶果然又醒了。
她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却很亮。
亮得刺眼。
“傅司年,让我联系宴竹。”
她的声音还很虚弱,神色却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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