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回去

回老家的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响应。尤其是安安，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小脑袋里装满了对乡下生活的各种憧憬——爷爷奶奶院子里的老母鸡和新孵出的小鸡崽、屋后那片可以撒欢奔跑的竹林、夏天夜里提着小灯笼的萤火虫……她甚至开始认真地收拾自己的小行囊，要把最漂亮的裙子和最心爱的玩具都带上，分享给即将见面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个她还不太理解，但知道会很疼她的“弟弟”曦曦。

看着女儿兴奋的模样，宋聿和向暖相视而笑，心底一片柔软。向暖的身体在宋聿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气色红润，眉眼间洋溢着满足与安宁。曦曦也是个格外省心的孩子，除了饿了或者需要换尿布时会哼唧几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睡觉，或者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偶尔露出一个无意识的、能把人心都融化掉的微笑。

宋聿的休假时光让他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父亲和丈夫的角色中。他不再是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斥方遒、在指挥中心运筹帷幄的宋指挥，而是会笨拙又耐心地给曦曦拍奶嗝、会在安安的作业本上签下“家长已阅”、会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给向暖煲汤的普通男人。这种身份的转换，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幸福。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向暖清点着行李，对正在给曦曦喂奶的宋聿说，“给爸妈买的营养品、新衣服，还有安安小时候的相册，爸妈上次电话里念叨好几回想看了。”

宋聿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奶瓶的角度，看着儿子用力吮吸的可爱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嗯，你办事我放心。这次回去，多住几天，好好陪陪他们。爸的腰腿疼是老毛病了，我托人买了些效果不错的膏药，也带上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向暖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曦曦柔嫩的脸颊，小家伙感受到母亲的触摸，喝奶的动作顿了顿，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对了，林嫂子听说我们要回去，特意送来了她自己腌的腊肉和香肠，说是给爸妈尝尝鲜。这份心意真让人感动。”

“是啊，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不在的时候，多亏了他们照应。”宋聿感慨道。部队大院里的情谊，往往比血缘更显珍贵。

出发的日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宋聿开着车，载着一家四口和满满一车的牵挂与期待，驶离了城市的高楼大厦，向着熟悉的乡间道路行进。安安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从宽阔的马路逐渐变成蜿蜒的乡间小道，从整齐的行道树变成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和起伏的山峦，她的小嘴里不时发出惊叹声。

“爸爸，你看那边有水牛！”“妈妈，天空好蓝啊，云朵像棉花糖！”“哇，好多蜻蜓！”

曦曦似乎也被姐姐的兴奋情绪感染，在儿童安全座椅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向暖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丈夫，后视镜里女儿雀跃的脸庞和儿子懵懂可爱的样子，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缓缓驶入一个宁静的村落。白墙黑瓦的民居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车子刚在一处带着小院的农家门口停稳，得到消息的宋父宋母早已等候在院门口。

“爷爷！奶奶！”安安第一个打开车门，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了过去。

“哎哟，我的乖孙女，长这么高啦！”宋母一把抱住安安，眼眶瞬间就湿了，粗糙的手掌疼爱地摩挲着孙女的头发。宋父虽然表情内敛，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发亮的眼神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宋聿和向暖抱着曦曦下了车。“爸，妈，我们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母连忙迎上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襁褓中的小孙子身上，“快让我看看我的小孙孙哎……”

向暖小心地将曦曦递到婆婆怀里。宋母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像！像小聿小时候！你看这鼻子，这嘴巴……”

宋父也凑过来看，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曦曦的小手。

一家人簇拥着进了屋。堂屋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都是宋聿和向暖记忆里最熟悉的家乡味道。土鸡汤、腊肉炒蒜苗、自家种的青菜、金黄的土鸡蛋……香气扑鼻。

“快坐下吃饭，一路上累坏了吧？”宋母张罗着，不停地给儿子儿媳夹菜，又忙着给安安剥鸡蛋。

“妈，您别忙了，我们自己来。”向暖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们多吃点。”宋母看着儿子一家，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和满足。

饭后，安安迫不及待地拉着爷爷去看他养在院子角落鸡窝里的小鸡。曦曦喝了奶，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宋聿和向暖帮着收拾了碗筷，然后坐在院子里，享受着乡下午后特有的宁静与安逸。微风拂过，带来竹叶沙沙的响声和远处隐约的犬吠，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伦之乐。

宋聿挽起袖子，帮着父亲修理了有些松动的院门，检查了屋顶的瓦片，还下地帮母亲给菜园子浇了水。这些看似琐碎的农活，让他找回了久违的、与土地连接的踏实感。

向暖则陪着婆婆聊天，学着做当地的特色小吃，听她讲宋聿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向暖笑声不断。婆媳之间的关系，在这种日常的相处中，变得更加融洽和亲密。

安安更是彻底解放了天性。她跟着爷爷去田埂上散步，认识了各种庄稼和野草；蹲在鸡窝边一看就是半天，给小鸡们起了各种奇怪的名字；在竹林里捡拾掉落的竹叶，说是要给弟弟做书签；晚上，宋聿真的带她去了屋后的小溪边，看到了零星几只、却足以让她欢呼雀跃的萤火虫。

曦曦成了全家人的焦点。爷爷奶奶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放下，连一向沉默的宋父，也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对着小孙子做鬼脸，逗得曦曦咯咯直笑。安安这个小姐姐也当得有模有样，会拿着摇铃在弟弟眼前晃动，会在他哭闹时像个小大人一样拍拍他，嘴里念叨着：“弟弟不哭，姐姐在呢。”

一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宋聿抱着曦曦，向暖牵着安安，和宋父宋母一起在村口的打谷场上散步。晚风习习，带来稻谷的清香。邻居们看到他们一家，都热情地打招呼，夸宋聿有出息，娶了个好媳妇，生了一对可爱的儿女。

宋父听着乡亲们的夸赞，虽然嘴上谦虚着，但挺直的腰板和脸上的光彩却掩饰不住他的自豪。

看着父母满足的笑容，看着妻儿恬静幸福的侧脸，宋聿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项目成功验收时的成就感，想起在部队获得的荣誉，但那些，都比不上此刻眼前这幅温馨画卷带给他的触动。这就是他奋斗的意义，是他作为儿子、丈夫、父亲，最想守护的平凡幸福。

他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向暖的手。向暖微微一愣，随即回握住他，侧过头对他温柔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返程的日子。宋母红着眼眶，给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各种土特产——自家种的蔬菜、大米、土鸡蛋、腌制的咸菜，还有给安安和曦曦准备的乡下玩具。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工作别太累，”宋母拉着宋聿和向暖的手，一遍遍地叮嘱，“有空就带孩子们回来……”

“妈，您放心，我们会常回来看您和爸的。”向暖轻声安慰着婆婆。

安安抱着奶奶的腿，小脸上满是不舍：“奶奶，我会想你的，还有小鸡……”“乖，放假再来，奶奶给你留最好吃的鸡蛋。”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比来时安静了许多。安安玩累了，靠在儿童座椅上睡着了。曦曦也睡得香甜。宋聿专注地开着车，向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回味着这几日简单而充盈的乡村生活，心中充满了温暖的能量。

她知道，回到城市，生活将继续。宋聿会回到他忙碌的工作岗位，她也要兼顾文化站的工作和家庭，孩子们会一天天长大，面临新的挑战和成长。但这次回乡之旅，像是一次充电，一次亲情的深度滋养，让他们这个四口之家之间的纽带更加牢固，也让他们的内心更加丰盈和坚定。

她相信，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只要他们彼此扶持，用心经营，他们的家，永远都会是充满爱与阳光的港湾。就像宋聿给儿子取的名字——“曦曦”，清晨的阳光，象征着希望与新生，永远照耀着他们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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