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历史

颁奖典礼那晚，向暖回到家时，已近深夜。出乎意料，客厅里还留着一盏温暖的壁灯，宋聿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还无声地播放着午夜新闻。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睡意：“回来了？饿不饿？锅里温着鸡汤面。”

那一刻，什么奖杯、荣誉、掌声，都在这一句带着烟火气的问候中消散了。向暖踢掉折磨脚踝的高跟鞋，赤脚走过去，窝进宋聿身边的沙发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饿，就是有点累。”

宋聿没再多问，只是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揉着她的太阳穴。他身上有家里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混着一点点他本身令人安心的气息。向暖闭上眼，感受着这一刻的松弛。比起舞台上刺眼的灯光和喧嚣，她更贪恋此刻客厅这一隅的静谧与温暖。

“爸睡了吗？”她轻声问。

“早睡了，不过睡前盯着电视看了好久颁奖典礼的报道，曦曦那个小喇叭，举着你的照片满屋子跑，说‘妈妈上电视啦’，把爸逗得直乐。”宋聿低声笑着，胸膛传来微微震动，“安安还特意用零花钱给你买了一小束花，喏，在餐桌上放着呢。”

向暖望过去，餐桌上一小束向日葵，配着白色的满天星，在暖黄灯光下静静绽放。旁边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安安略显娟秀又带着点稚气的笔迹：“送给最棒的妈妈。”

眼眶微微发热，她搂紧了宋聿的胳膊。

周六，向暖践行着她的承诺，决定全天不工作，手机也调成了静音。家里的氛围自然而然地松弛下来。

上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家人围坐在客厅地毯上包饺子。这几乎成了他们家的保留节目。宋聿负责调馅儿——他调的三鲜馅儿是一绝，向暖都自愧弗如。安安擀皮儿，动作越来越熟练，小面团在她手里飞快地转着圈，变成一个个圆润的皮子。向暖则和曦曦一起负责包。

曦曦才五岁多，正是对什么都好奇又好动的年纪。她学着妈妈的样子，舀一勺馅放在皮中间，然后笨拙地捏合，不是馅儿放多了撑破了肚子，就是捏得歪歪扭扭，像个“小耗子”。面粉沾了她一脸，像只小花猫。

“妈妈，你看我的！”曦曦举起一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满脸期待。

向暖忍住笑，认真地评价：“嗯，曦曦这个很有创意，像个小贝壳。下次我们试试少放一点馅，就能捏得更漂亮了。”

安安在一旁看着，偷偷笑妹妹，手下却没停，擀出的皮子又快又好。宋聿一边搅着馅料，一边看着妻子和女儿们互动，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宋建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时不时抬头看看这边，嘴角也噙着笑。他偶尔会指点一下：“暖暖，捏边的时候手指要用点巧劲，不然煮的时候容易开口。”

屋子里弥漫着韭菜猪肉的香气，夹杂着孩子们的嬉笑声、宋聿和向暖偶尔的低语声，还有电视里播放的轻音乐。这种嘈杂而温馨的“活人感”，是任何成就都无法替代的满足。

下午，趁着曦曦睡午觉，安安在做作业，向暖和宋聿有了难得的独处时间。两人泡了壶茶，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宋聿放下茶杯，语气稍微正式了点。

“嗯？你说。”向暖看向他。

“我们社里下半年有个重点项目，需要去西南地区做大概一个月的田野调查和素材收集。”宋聿是地理杂志的编辑，“机会挺好的，就是时间有点长，我有点放心不下家里。”

若是以前，向暖听到这话，心里可能先“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盘算自己那一个月的工作安排，会不会冲突，会不会忙不过来。但此刻，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去啊，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

她握住宋聿的手：“家里你放心，现在公司有李姐他们，我能抽开身。爸的身体也稳定了，还有保姆阿姨帮忙。你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也该去追求自己的专业兴趣了。”

宋聿反握住她的手，有些动容：“我就是担心你太累。”

“不会的。”向暖摇摇头，语气轻松，“我现在可是学会了‘偷懒’的。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我们可以天天视频。让安安和曦曦也知道，爸爸除了会调饺子馅、检查作业，还是个很酷的、会跑遍山川湖海的编辑呢！”

宋聿出差后，向暖确实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家庭上。她发现，不插手公司具体事务后，她看待问题的角度反而更开阔了，连带着处理家庭关系也更有耐心。

一天晚上，安安期中考成绩下来，数学不太理想，情绪明显低落。要是以前，向暖可能忍不住会着急，甚至会下意识地拿出管理公司的派头，分析问题、制定改进计划。但这次，她只是敲了敲女儿的门，端进去一盘切好的水果。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她在安安床边坐下。

安安把试卷藏到身后，眼圈有点红。

向暖温和地说：“一次考试而已，代表不了全部。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数学也考过不及格呢。”

安安惊讶地抬起头，显然不敢相信无所不能的妈妈也有这种“黑历史”。

“真的，”向暖笑着回忆，“那时候哭得可惨了，觉得天都塌了。后来才发现，天塌不下来，找到问题所在，下次努力就好。来，跟妈妈说说，是哪里没搞懂？我们一起看看。”

她没有责备，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只是以一个经历过挫折的“过来人”身份，平和地沟通。安安的防备心渐渐放下，拿出了试卷，小声说着自己的困惑。那一晚，母女俩头碰头地研究了半天错题，气氛融洽。向暖发现，抛开“管理者”身份，只做“妈妈”，感觉真好。

周末，向暖带着两个孩子和公公一起去逛新开的科技馆。曦曦对什么都好奇，跑来跑去，向暖跟在她后面，有点气喘吁吁。宋建国虽然坐着轮椅，但精神很好，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样子，脸上一直带着笑。

在一个关于动力学的展区，有一个需要动手协作的装置，安安和几个小朋友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一直在旁边安静观察的宋建国突然开口：“安安，你试试先把左边那个齿轮推到顶，再让你旁边那个小朋友转动摇柄。”

安安依言而行，果然，装置顺利运转起来，小球沿着轨道滚出漂亮的弧线。周围的小朋友都欢呼起来，崇拜地看着宋建国。

“爷爷好厉害！”曦曦拍着手大叫。

安安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爷爷：“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宋建国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属于技术老兵的矜持和得意，清了清嗓子：“哼，爷爷当年在部队，维护的装备比这个复杂多了。这点小机关，一看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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