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冰冷，死寂。
虾仁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黑石殿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方才强行撕裂空间、穿越乱流，又硬撼那万化魔尊的余波，早已将他本就沉重的伤势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混沌金丹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顽石，仅能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榨不出一丝多余的剑元。意剑剑心也沉寂下去，唯有凭借顽强的意志，才勉强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抵御着此地无处不在的死寂与怨念侵蚀。
怀中的小金状况稍好，但穿越时空乱流的负担同样让它萎靡不振，淡金色的鳞片光泽黯淡，只能紧紧依偎着虾仁，凭借本能汲取着他身上微弱的混沌气息，维系着生机。
而那具身披残破青铜甲、手持断裂巨剑的骷髅守卫，已然调转方向，眼眶中幽蓝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锁定了虾仁藏身之处。它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金属靴底与黑石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铿锵”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步步逼近。堪比筑基后期的死亡威压混合着万年不散的战场杀意，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向虾仁的神魂。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虾仁眼中厉色一闪，强忍着几乎要让他昏厥的剧痛与虚弱，用尽最后力气，将小金往殿柱更深的阴影里推了推。随即，他挣扎着，依靠着冰冷的石柱，勉强站直了身体。
玄黑色的右臂微微抬起，皮肤下那原本奔腾的混沌气流，此刻只剩下几缕细若游丝的光痕在艰难流转。他甚至连一道完整的意剑剑气都无法凝聚。
骷髅守卫已然逼近至三丈之内！它高高举起了那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锋锐死气的断裂巨剑，幽蓝的灵魂之火锁定虾仁的头颅，就要悍然劈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虾仁福至心灵！他没有试图去调动那近乎枯竭的混沌剑元，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了那枚与混沌核心碎片融合的金丹深处，引动了其中一丝最为本质的、属于“混沌”本身的“包容”与“同化”意境！
他不再将对方视为敌人，而是……视为这片死寂天地的一部分，视为一种特殊的“能量存在”！
他抬起的玄黑右臂，五指张开，并非格挡，也非攻击，而是如同抚慰，如同接纳，轻轻迎向了那柄劈落的断裂巨剑！
一种奇异的、与周遭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温和混沌波动，自他掌心弥漫开来。
那骷髅守卫劈落的动作，竟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它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似乎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困惑？那万古不变的杀戮指令，与此刻感知到的、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混沌气息，产生了某种冲突？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
虾仁掌心那微弱的混沌气流，如同最灵巧的触手，悄然缠绕上了断裂的巨剑，并未硬撼其上的死亡之力，而是如同水滴渗透岩石，顺着剑身，流向骷髅守卫那暗金色的臂骨，试图接触其核心的灵魂之火！
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赌这骷髅守卫的驱动核心，并非纯粹的死亡法则，而是某种与混沌相关、却又被扭曲污染的能量！赌自己的混沌本源，能够对其进行“安抚”甚至……“净化”！
“嗡——！”
当那丝微弱的混沌气流触及骷髅守卫臂骨的刹那，异变陡生！
骷髅守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眶中的幽蓝灵魂之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荡漾、闪烁起来！它那举起巨剑的手臂僵在半空，不再下落。一股混乱、暴戾、却又夹杂着一丝古老苍茫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混沌气流的连接，猛地冲入虾仁的识海！
虾仁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识海如同被亿万根钢针穿刺！但他死死咬牙支撑，意剑剑心绽放出最后的光芒，斩灭那些充满杀意与疯狂的杂念，竭力捕捉着其中有用的信息碎片——
……血与火的战场……苍穹破碎……巨大的魔影嘶吼……金色的龙血洒落……战友倒下……王者的怒吼……坚守……使命……守护……祭坛……通道……归乡……不甘……诅咒……黑暗……沉沦……
破碎的画面与强烈的情绪交织，冲击着虾仁的意识。他仿佛看到了上古时期一场惨烈到极致的神魔大战，看到了忠诚的卫士战至最后一刻，看到了某种关乎“归乡”的使命与执念，也看到了最终被黑暗与死寂吞噬的绝望……
这骷髅守卫，并非单纯的杀戮傀儡！它曾是某个辉煌文明的战士，守护着某个重要的秘密，直至永恒！
而它灵魂之火核心深处，那一点被无尽死气与怨念包裹、却依旧顽强闪烁的……赫然是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混沌同源、却更加古老神圣的……金色光辉！那似乎是……某种神圣的契约烙印？或者说，是它未被完全侵蚀的……本性真灵？
就在虾仁捕捉到那点金色光辉，心神为之牵引的刹那——
他怀中小金额间那融合了混沌龙鳞的碎片，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同源感应，竟不受控制地自主亮起！一道微弱的、却纯净无比、带着无上龙威与神圣气息的金色混沌气流，如同受到召唤，自碎片中流出，顺着虾仁的手臂，一同涌向了那骷髅守卫！
神圣的龙威与那点金色光辉接触的瞬间——
如同春阳融雪！
骷髅守卫眼眶中那剧烈动荡、充满暴戾的幽蓝灵魂之火，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净化之力，蓝色迅速褪去，转而化为了更加稳定、更加平和的……淡金色！它那充满杀意的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以及一丝……仿佛沉睡了万古终于苏醒般的……疲惫与沧桑。
它那高举的断裂巨剑，缓缓地、缓缓地放了下来。它不再看向虾仁，而是转动着那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头颅，茫然地环顾着这片它守护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死寂大殿。
成功了？！
虾仁心中刚升起一丝念头，便因心神与力量的过度透支，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顺着石柱滑到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那骷髅守卫……不，那眼中燃烧着淡金色灵魂之火的古老卫士，缓缓地转过身，面向大殿尽头那座残破的祭坛，单膝跪地，将那柄断裂的巨剑，插在了身前的地面上，如同最忠诚的哨兵，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温润的能量流入口中，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磅礴生机，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与濒临崩溃的金丹。虾仁的意识从无边黑暗中缓缓浮起。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金那关切凑近的琉璃眼眸。小家伙见他醒来，发出欢快的“呦呦”声，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而在一旁，那具古老的卫士，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守护祭坛的姿态，眼眶中的淡金色灵魂之火平稳地燃烧着，不再带有丝毫敌意。
虾仁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竟好了大半！虽然力量仍未恢复，但那种濒死的沉重感已然消失。他看向小金，又看向那古老的卫士，心中明了。定是小金在他昏迷时，设法寻到了此地可能存在的灵药，或是……这卫士给予了些许帮助？
他尝试着，向那古老的卫士传递过去一道带着善意的、微弱的神念：“多谢。”
卫士那淡金色的灵魂之火微微闪烁了一下，一道同样微弱、却带着古老沧桑韵味的意念，断断续续地反馈回来：“守……护……使……命……汝身……混沌……龙……契……非敌……”
守护使命？混沌龙契？
虾仁心中一动，目光再次投向大殿尽头那座残破的祭坛。结合之前从那灵魂之火中捕捉到的信息碎片，他隐隐有所猜测。
他强撑着站起身，在小金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那座祭坛。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祭坛散发出的古老与不凡。祭坛由一种非金非玉的暗色材质砌成，表面布满了早已黯淡的玄奥符文，许多地方已经破损，但整体结构依旧完整。而在祭坛的中央，并非供奉神像，而是镶嵌着一块约磨盘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呈现出混沌色泽的……石板？
石板上，刻画着无数星辰轨迹与复杂的空间坐标，其风格……竟与他识海中那黑色立方体投射出的星墟航图，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残缺！
而在石板的一角，赫然有一个凹槽，其形状……与他玄黑色的右臂手掌，隐隐吻合！
“这是……一座上古传送阵的……控制核心？！”虾仁心中剧震！难道这处遗迹，是某个上古文明建立的、用于穿梭混沌海的……驿站或者中转站？！而这卫士，守护的便是这座传送阵？！
那“混沌龙契”……莫非指的是与小金同源的力量，是启动或者得到此阵认可的关键？
他尝试着，将玄黑色的右掌，缓缓按向那个凹槽。
就在掌心与凹槽接触的刹那——
嗡！！！
整座祭坛猛地一震！那黯淡的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微弱的混沌光芒！他识海中的黑色立方体虚影也同时震颤，与这祭坛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段更加清晰、关于此阵用途与部分尚可使用的坐标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此阵，名为“诸界行走之基”，确为上古混沌龙族与某个人类辉煌文明共同建造，用于联通诸天万界！虽已残破大半，能量匮乏，但核心功能尚存，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与正确的坐标，便能进行定向传送！
而虾仁此刻，便拥有了部分权限，以及……数个尚且稳定的目标坐标！其中一个，赫然指向一个名为“苍梧”的、生机勃勃的中千世界！另一个，则指向一处标记为“古魔战场”的废墟之地！
离开此地，前往更广阔天地的机会，就在眼前！
虾仁收回手掌，看着眼前这座沉寂了万古、此刻却因他而重新焕发一丝生机的上古传送阵，心中波澜起伏。
绝境之中，果然蕴藏着机缘！
他回头，看向那依旧忠诚守卫在侧的古老卫士，又看了看身边亲昵依赖的小金。
前路虽险，但希望已燃。
他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调息，恢复力量。
待状态稍复，便是他借助此阵，离开这死寂遗迹，踏上真正“诸界行走”之路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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