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囚笼暗谋
琼阁内,寒气刺骨。时值深秋,这偏僻宫苑却仿佛提前进入了寒冬,连空气都凝滞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殿门紧闭,窗外是高高耸立的、光秃秃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一块令人窒息的灰色幕布。
凤戏阳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一角,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带着霉味的锦被。她被“护送”至此已过一日,除了一个负责送些残羹冷炙、眼神麻木的老宫婢,再无他人靠近。殿内没有炭火,没有烛台,只有从窗纸破洞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
寒冷和饥饿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景太后不杀她,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投鼠忌器。夏静炎重伤昏迷,生死未卜,若此时身为夙砂公主的皇后再“意外”身亡,无疑会激化两国矛盾,甚至可能给夙砂出兵干预的借口。景太后要的是平稳地除掉她,最好是让她“病故”或者“自尽”,不留任何把柄。
而景太后本人,此刻定然守在紫宸殿。她有“蚀骨”的解药,自然也有应对此次刺客毒药的解药。她不会让夏静炎死,他是她的儿子!他是她掌控锦绣江山的棋子,是她牵制夏静石的工具。她愤怒,是因为算无遗策却没想到夏静炎竟为了凤戏阳做到如此地步,不惜以命护她,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和预料。这份失控感,会让她对凤戏阳的杀心更加坚定、更加急迫。
“这一世,你绝不能死……”凤戏阳低声呢喃,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点刺痛让她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她回想起夏静炎挡在她身前时,那毫不犹豫的背影,那瞬间苍白的脸,还有他昏迷前努力想对她露出的、安抚的眼神。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前世的画面与眼前的重叠——他死在她怀里,鲜血染红了彼此的衣袍。那种撕心裂肺的失去感,她绝不能再经历一次!
必须逃出去!必须回到他身边!
她仔细回想着被押送来时的路径。琼阁位于皇宫最西北的角落,靠近冷宫,守卫相对松懈,但并非没有。景太后既然将她囚禁于此,外围必然安插了人手监视。
硬闯是下策。她如今受药物影响,景太后送来的食物饮水中定然做了手脚,身体虚弱,单枪匹马不可能突破层层守卫。
需要借力。
谁能帮她?
夜枭?夏静炎昏迷,夜枭群龙无首,未必能及时得到消息,即便得到,没有夏静炎的命令,他们敢贸然冲击太后懿旨囚禁的皇后吗?风险太大。
皇兄?远水救不了近火。消息传递需要时间,等皇兄有所动作,她恐怕早已“病故”多时。
夏静石?他或许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推波助澜。
一个个可能性被排除,凤戏阳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不,还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不是“人”的渠道。
她猛地想起夏静炎给她的那枚玄铁令牌!那枚刻着“炎”字、代表着夏静炎个人最高权限的令牌!她一直贴身收藏,被带来琼阁时,那些侍卫嬷嬷只做了粗略搜查,并未发现她藏在特制夹层中的令牌和那包“蚀骨”毒粉。
这令牌,或许能调动一部分连景太后都不知道的、完全忠于夏静炎个人的死士或暗线!
可是,如何将消息送出去?那个送饭的老宫婢眼神麻木,显然是景太后的人,或是被严密控制,根本无法沟通。
凤戏阳的目光落在殿内唯一的窗户上。窗户被木条从外面钉死,只留下一些缝隙。她挣扎着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外面是一个荒芜的小院,杂草丛生,墙角堆着一些破损的瓦罐和杂物。
忽然,她注意到墙角有几只正在觅食的灰雀。它们机警地跳跃着,啄食着地上的草籽。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退回床榻,从袖中暗袋里取出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又撕下内衬衣角的一小块布料。没有笔墨,她咬破自己的指尖,忍着痛,用鲜血在布料上极快地写下几个字——夏静炎教给她内部使用的一种极其隐晦的暗语符号,意思是:“琼阁,危,炎令,速援。”
她将写好的血书小心地折叠好,与令牌紧紧裹在一起,形成一个极小的包裹。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如何让这包裹,被能理解它的人得到。
她再次走到窗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那几只灰雀。她自幼在夙砂皇宫长大,有时为了排遣寂寞,会学着用特定的方式和声音吸引鸟类。她试着发出一种极轻微、富有节奏的啁啾声,模仿着幼鸟乞食的鸣叫。
一开始,灰雀受惊飞走。但她没有放弃,耐心地、一遍遍地重复着。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逼真,又或许是这荒凉之地食物匮乏,终于有一只胆子稍大的灰雀,迟疑着跳回了院中,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窗口缝隙后的她。
凤戏阳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用血书和令牌裹成的小包裹,从窗缝中慢慢推了出去,落在窗台下方的杂草丛中。然后,她继续发出那种引诱的鸣叫,同时将之前省下的、仅有的几粒米糕碎屑,也洒落在包裹附近。
那只灰雀被食物吸引,一步步跳近,最终开始啄食那些碎屑。它似乎对那个小小的布料包裹也有些好奇,用喙啄了啄。
凤戏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这个计划成功率渺茫得可怜。一只鸟,怎么可能理解她的意图,又怎么可能恰好将东西带到能帮她的人手中?这简直异想天开。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细微的可能。
她只能赌。赌夏静炎暗中经营的力量足够强大,赌他们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紧急联络方式,甚至……赌一丝虚无缥缈的运气。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寒冷和饥饿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她紧紧攥着袖中那包“蚀骨”毒粉,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如果……如果最终逃不出去,景太后要对她下杀手,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毒,或许还能拉上几个垫背的,或者……成为某种谈判的筹码。
“夏静炎……”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他别扭又执拗的样子,“你要撑住……等我……”
夜色,如同浓墨般缓缓浸染了琼阁破败的窗棂。凤戏阳蜷缩在角落,身体冰冷,心却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她知道,景太后不会给她太多时间。每多过去一刻,夏静炎那边的变数就多一分,她自身的危险也更近一分。
而在紫宸殿,景太后看着龙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的夏静炎,眼神复杂。解药已经喂下,性命应是无忧。她挥手让战战兢兢的太医退下,殿内只留下心腹。
“那个贱人,在琼阁如何?”她冷声问。
“回太后,按您的吩咐,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饮食也动了手脚,撑不了几日。”心腹嬷嬷低声回禀。
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眼中杀机毕露:“很好。等皇帝情况再稳定些,就让她‘忧思过度,染病身亡’吧。”她绝不容许这个差点让她失去儿子掌控的女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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