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逆鳞之怒
夏静炎是在一阵剧烈的心悸和刺骨的寒意中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后背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比疼痛更尖锐的,是一种仿佛心脏被生生挖空般的恐慌。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紫宸殿熟悉的穹顶,以及围在床边、面露惊喜的太医和内侍。
“陛下!您醒了!”白守拙死后新提拔上来的内侍总管沈鹤元几乎喜极而泣。
夏静炎却无视了他们,目光凌厉地扫过殿内,没有那个他想见的身影。“皇后呢?”他的声音因昏迷初醒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鹤元脸上的喜色一僵,支吾着不敢回答。
夏静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猛地撑起身体,不顾后背伤口崩裂传来的剧痛,厉声喝道:“说!皇后在哪?!”
他眼中的猩红和周身骤然爆发的戾气,吓得沈鹤元噗通跪地,颤抖着将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刺客目标明确指向皇后,陛下为救皇后重伤昏迷,太后娘娘以保护皇后、彻查刺客为由,将皇后移居琼阁静养,并在栖凰宫……发现了与刺客相关的证物……
“琼阁?!”夏静炎听到这两个字,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宫里比冷宫还不如的地方!他的戏阳,他那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戏阳,竟然被关到了那里?!还有那劳什子证物?荒谬!
滔天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甚至来不及细想那所谓的证物,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去琼阁!立刻!马上!
“备辇!”他低吼着,就要下床。
“陛下!您的伤!您不能动啊!”太医慌忙劝阻。
“滚开!”夏静炎一把挥开太医,动作牵扯到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刚换不久的绷带,但他浑然不觉。他眼中只有琼阁的方向,只有那个在寒冷和危险中孤立无援的凤戏阳。
他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踉跄着就要往外冲。玄色中衣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后背洇出的血迹触目惊心,披散的黑发更添几分狼狈与疯狂。
“陛下!陛下三思啊!”沈鹤元和几个内侍哭着抱住他的腿阻拦。
“谁敢拦朕?!”夏静炎猛地抽出床边悬挂着的、装饰用的佩刀!虽然未开刃,但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足以让所有人胆寒。“挡朕者死!”
他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赤着双脚,提着刀,带着一身未曾愈合的伤和淋漓的鲜血,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出了紫宸殿,朝着皇宫最偏僻的西北角狂奔而去。
皇帝赤足提刀、状若疯魔地在宫中狂奔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飞速传开。景太后闻讯,脸色铁青,立刻带着心腹侍卫和那所谓的“证物”——一块从栖凰宫搜出的、与刺客身上令牌材质相似的碎片,匆匆赶往凝香阁,企图在夏静炎到达之前坐实凤戏阳的“罪名”。
两拨人几乎同时抵达琼阁那荒凉的宫苑外。
夏静炎看着那紧闭的、落着锁的宫门,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戏阳,就在这里面?在这比冰窖还不如的地方?
“给朕把门打开!”他声音嘶哑,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咆哮。
看守的侍卫见到皇帝这般模样,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想要开门。
“慢着!”景太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威严和一丝气急败坏,“皇帝!你重伤未愈,如此模样成何体统!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夏静炎缓缓转过身,赤红的眸子死死盯住景太后,那目光中的恨意与冰冷,让见惯了风浪的景太后都心头一悸。
“朕像什么样子?”夏静炎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提着刀一步步走向景太后,每一步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脚印,“母后不如先告诉朕,你把朕的皇后,关在这种地方,是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
他目光扫过景太后身后侍卫捧着的所谓“证物”,嗤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就凭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破烂玩意儿,母后就认定朕的皇后与刺客有关?就要将她囚禁于此,任其自生自灭?!”
“证据确凿!皇帝,你莫要被她蛊惑了心智!”景太后强自镇定,厉声道,“此女心怀叵测,留着她终是祸患!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吗?!”
“江山社稷?”夏静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停下脚步,与景太后仅一步之遥,目光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就算今日她真要朕的命,朕也给她!没有她,朕要这江山何用?!”
他抬起手中的刀,直指景太后和她身后的侍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偏执与疯狂:“今日,谁敢再拦朕,谁敢再动她一根头发,朕就用这把刀,砍了他的脑袋!母后,您若不信,大可试试!”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决绝。那是一种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她一人的疯狂。
景太后被他这番话和眼神震慑住了,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模样。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竟然敢对她亮刀?!她气得浑身发抖,却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她毫不怀疑,此刻的夏静炎,真的做得出来!
夏静炎不再看她,转身,猛地一脚踹向那扇紧闭的宫门!
“砰——!”
本就不算牢固的门栓应声而断,宫门洞开。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寒冷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夏静炎的心瞬间揪紧,他踉跄着冲了进去。
殿内昏暗,光线透过破败的窗棂,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而在角落里,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脏污的锦被。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瓣干裂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冰冷的空气中。
那是他的戏阳……他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的人儿,此刻却像一朵被无情摧残、即将凋零的花。
“戏阳……”夏静炎的声音瞬间哽咽,所有的暴戾和疯狂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瞬间,化作了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恐慌。他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几乎是扑到床前,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触手的冰冷让他心脏骤停。
“戏阳,醒醒,朕来了……朕来了……”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轻得让他心惊,那冰冷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他的胸膛,让他浑身发冷。他低头,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眼睫上仿佛凝结的寒霜,巨大的悔恨和心痛几乎要将他撕裂。如果他再晚来一步……他不敢想下去。
他紧紧抱着她,转过身,赤着脚,一步步向外走去。经过脸色铁青、却不敢再阻拦的景太后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没有看她,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
“都给朕听好了。”
“凤戏阳,是朕的命。”
“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无论他是谁,”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景太后和她身后的每一个人,“朕的刀下,不介意多几个冤魂。”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赤着双脚,踏过冰冷的宫道,在所有人震惊、恐惧、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他的紫宸殿。
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落在他赤足留下的淡淡血印上,落在他怀中那抹脆弱的身影上,交织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一个帝王的偏执,一个男人的深爱,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展露无遗。
逆鳞之怒,伏尸百万。而凤戏阳,便是夏静炎唯一的、不容触犯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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