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笑泪交织
夙砂的阴云与边境的紧张,似乎被刻意隔绝在了栖凰宫那温暖馨香的宫墙之外。自那个雷雨交融的夜晚后,夏静炎与凤戏阳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状态。并非仅仅是身体上的痴缠,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灵魂相依的贴近。
夏静炎发现,凤戏阳近来很爱对他笑。
不是那种身为皇后必须维持的、端庄得体却带着距离感的浅笑,而是真正的,从眼底眉梢流淌出来的,带着暖意和柔软的笑。有时是他下朝回来,她迎上前,接过他解下的披风时,抬眼对他微微一笑;有时是他批阅奏折至深夜,她端来宵夜,安静坐在一旁陪他,他看着她的侧脸,她会恰好转过头,给他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甚至有时,两人只是在内殿各自做着事情,偶然抬头目光相撞,她也会自然而然地弯起唇角。
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凌凌地淌过心尖;又像是暗夜里悄然绽放的优昙,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每一次,都让夏静炎觉得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酥酥麻麻,连带着整日的疲惫与朝堂的钩心斗角,都随之消散。
这日午后,秋阳暖融,两人窝在临窗的软榻上。夏静炎半靠着引枕,手里拿着一卷闲书,却没什么心思看,目光大多流连在身旁正低头认真替他缝制一个新香囊的凤戏阳身上。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神情专注,唇角却无意识地微微上扬着,带着一种宁静的满足。
夏静炎看着看着,心头那股躁动又不安分的暖流再次涌起。他放下书,伸手,用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凤戏阳抬起眼,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随即那疑惑便化为了熟悉的、带着暖意的笑意,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
夏静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软又胀。他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低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戏阳……”
“嗯?”她微微歪头,笑容不减。
“你最近……”他斟酌着词句,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其难解的谜题,“为什么老是看着朕笑?”他顿了顿,像是想要准确描述那种感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委屈和……控诉?“笑得……朕心都化了。”
这直白得近乎笨拙的情话,让凤戏阳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那情绪太快,快得夏静炎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转过身,正对着他,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目光极其认真,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眉眼牢牢刻进心里。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说道:
“因为,以前你说,原来我笑起来这么难看。”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夏静炎的耳边。他彻底愣住了,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茫然与困惑。
“朕……何时说过?”他下意识地反问,眉头拧得更紧,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是一片空白。他怎么可能说她笑得难看?他明明爱极了她如今的笑容,每一次看到,都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珍宝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能一直这样对他笑下去。他怎么会……怎么会用“难看”来形容?
然而,就在他懵然不解,试图理清这毫无来由的指控时,他清晰地看到,凤戏阳捧着他脸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眼底那强装的笑意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而来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中滚落,先是无声的,然后便是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她猛地松开了捧着他脸的手,想要别开头,却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
“戏阳?”夏静炎彻底慌了神,心底那点因被“冤枉”而产生的不悦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看着她泪如雨下,哭得浑身都在发抖,那哭声不似作伪,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积压了千年的委屈与绝望,在这一刻决堤。
“别哭……怎么了?是朕说错话了?朕没有……朕从未觉得你笑得难看!”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手忙脚乱地想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那滚烫的泪珠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都在发颤。
凤戏阳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解释,越哭越厉害,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的前襟。她摇着头,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更加破碎的呜咽。前世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冰冷的宫殿,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却固执地、带着最后一丝眷恋和不舍,笑着对她说:“凤戏阳,给朕笑一个吧……朕没见过……你笑一下……你笑一下朕死了就没什么遗憾了……” 她当时心碎欲裂,泣不成声,只能拼命扯动嘴角,边哭边试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他,明明满嘴鲜血,满脸泪水,却还是用尽最后力气,笑着,气若游丝地说:“原来……你笑起来……这么难看……”
那句带着血腥气的、无奈的、却又充满遗憾的“难看”,成了她前世对他最后的记忆,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口,经年累月,未曾片刻忘却。
夏静炎看着她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心疼得无以复加,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冷静自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猛地将她整个打横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别哭了,戏阳,是朕不好,是朕混账!”他颠来倒去地认错,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想怎么罚朕都行,别哭了,嗯?你看,朕给你学猫叫?喵?喵呜?”他试图逗她开心,发出的声音却僵硬又滑稽。
凤戏阳被他这笨拙到极点的哄人方式弄得哭声一滞,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
夏静炎见她似乎有缓和的迹象,立刻像是看到了希望,更加卖力:“不喜欢猫?那……那朕给你变个戏法?”他手忙脚乱地想从袖子里摸出点什么,却只摸到了一方冰冷的玉佩。
看着他堂堂一国之君,此刻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满脸写着恐慌和讨好,凤戏阳心中那汹涌的悲痛,竟奇异地被一股酸涩的暖流冲淡了些许。她伸出手,重新环住他的脖颈,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回他温热的颈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传来:
“不准……不准再说我笑得难看……”
“不说不说!再也不说!”夏静炎立刻保证,斩钉截铁,“谁说你笑得难看朕砍了谁!你笑起来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朕的心都被你笑化了,真的!”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只求她能止住眼泪。
凤戏阳在他怀里轻轻抽噎着,感受着他慌乱却无比真实的心跳和体温,前世那刻骨的遗憾与悲伤,仿佛在这一刻,被今生的温暖一点点熨帖、抚平。
她抬起头,用还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凑上前,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带着泪水的咸涩。
“阿炎,”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依赖与坚定,“你要一直看着我笑。”
夏静炎重重地点头,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好,一直看。”他承诺,声音低沉而郑重。
风雨或许即将来临,权谋的棋盘上依旧杀机四伏。但在这一刻,栖凰宫内,只有一对相拥的恋人,一个用泪水洗刷着前世的阴霾,一个用笨拙的温柔许下今生的诺言。而那句无人知晓来源的“难看”,如同一个隐秘的烙印,深埋心底,也预示着凤戏阳心中,正在酝酿着某个与前世纠葛、必将石破天惊的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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