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血洗前夜
夏静炎说要一场纯粹的大婚，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当凤戏阳还沉浸在那份近乎不真实的感动与隐隐的不安中时，一场迅疾而冷酷的清洗，已如同暗夜中的寒潮，悄无声息地席卷向皇宫乃至京城的某些角落。
行动开始得毫无征兆。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凤戏阳正在栖凰宫内翻阅几本夙砂送来的风物志。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很快又归于平静。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去，只见一队身着玄甲、目不斜视的禁军迅速替换了栖凰宫外围原有的侍卫，为首的将领对着殿门方向微微躬身，随即如同雕塑般肃立不动。
是夏静炎直属的玄甲卫。他动手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紫宸殿偏殿内，夏静炎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夜枭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禀报：
“陛下，查清了。宫中尚仪局一名姓李的典制，其弟在景太后的母族担任外院管事，近半月，她通过给各宫分发用度的机会，暗中传递过三次消息，内容涉及娘娘的日常起居和……陛下提及大婚的只言片语。”
夏静炎擦拭匕首的动作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人呢？”
“已控制。在其住处搜出未送出的密信一份，提及试图在大婚仪仗所用香料中混入令人心神不宁的药物，虽不致命，但意在令娘娘当众失仪。”
“药物来源？”
“来自太医院一名值守医士，是……振南王府多年前安插的钉子。”
夏静炎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指尖轻轻弹了弹锋利的刀刃，发出细微的嗡鸣。“很好。”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朕的皇兄和母后，这次倒是默契。”
他站起身，将匕首随意插入腰间的鞘中。“那个典制，杖毙。尸体扔到我母后母族在京郊的别院门口。那名医士，”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凌迟。割满三千六百刀，少一刀，行刑的人自己补上。首级悬于太医院门口，示众三日。”
“是！”夜枭领命，没有丝毫迟疑。
“还有，”夏静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天空，“军中散布流言的那几个‘酒后胡言’的兵士，查到源头了吗？”
“回陛下，顺藤摸瓜，找到了龙骧军一名参将身上。他曾在景太后兄长麾下任职，后调入龙骧军。流言是他授意几个心腹散布的。”
“参将？”夏静炎嗤笑一声，“朕的龙骧军，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家的后花园了？拿下，以构陷国母、动摇军心罪，就地正法。将其罪状张贴于各营，凡有求情或非议者，同罪论处。”
“遵旨！”
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下。夏静炎独自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夕阳的余晖将他玄色的常服染上一层暗红，整个人仿佛浴血而立。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皇城乃至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无形的血色恐怖之中。
宫中，一名负责采买的内侍，因被查出与宫外某位频繁出入振南王府的商人过从甚密，并在其住处搜出大量来路不明的金银，当夜便“失足”坠入御花园的深井。
前朝，一位素来与景氏走得近的御史，因多年前一桩已被压下的受贿旧案被重新翻出，证据确凿，夏静炎朱笔一挥，罢官夺爵，流放三千里，家产抄没。其家族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甚至连京城的地下世界也未能幸免。几个专门负责替权贵处理“脏事”、据说也与景太后娘家有些牵连的帮派，一夜之间被不知名的势力连根拔起，头目惨死家中，据点被焚毁一空。
夏静炎的手段，快、准、狠。他不搞大规模的株连，以免引起朝局过度动荡，但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砍在景太后和夏静石伸出来的触手上，并且用最残酷、最不留余地的方式处置，带着赤裸裸的警告和威慑。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清算，但这些消息，如同长了脚的瘟疫，迅速在特定的圈子里传播开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位年轻帝王平静表面下，那汹涌的、近乎疯魔的杀意。他在用鲜血和尸体，为他承诺的那场“纯粹”婚礼，铺设道路。
凤戏阳在栖凰宫内，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看着窗外明显增多、气息也更加冷硬的玄甲卫，听着心腹宫女压低声音禀报外面传来的零星消息，手心一阵阵发凉。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他为何这样做。那份他承诺的“纯粹”，原来是用如此血腥的方式在捍卫。
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个男人，在用他的方式，近乎偏执地，为她构建一个不受侵扰的堡垒。
这天夜里，夏静炎依旧过来栖凰宫。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似乎洗去了外面的血腥。他像往常一样，询问她用了什么膳食，看了什么书，语气温和，仿佛外面那些腥风血雨都与他无关。
直到两人躺下，帐幔落下，他才在黑暗中，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力度。
“吓到了吗？”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凤戏阳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没有。”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静炎沉默了一下，手臂又收紧了些，声音沉沉的：“还不够干净。”
凤戏阳心头一跳。
“还有几只藏得更深的老鼠，”他的声音在黑暗中透着冷意，“在朕的大婚之前，必须全部揪出来。朕不允许，有任何万一。”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让凤戏阳无端地生出一股寒意。她感觉到，他的清理，还远未结束。这场为了“纯粹”而进行的血腥洗礼，恐怕才刚刚进入高潮。他口中的“老鼠”，又会是谁？下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又会是哪一位“重臣”？
她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些力量，对抗这弥漫在温情下的、令人窒息的血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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