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未来之约

夜色如洗，一轮将满未满的明月高悬天际，清辉遍洒，将锦绣皇宫的琉璃瓦顶、飞檐翘角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白日里的喧嚣与庄重尽数沉淀，万籁俱寂，唯有巡夜侍卫规律而轻缓的脚步声，偶尔划破这片宁静。

宫墙之上，视野最为开阔的观星台，此刻却立着四道身影。

夏静炎与凤戏阳并肩而立，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却卸下了帝王的威重，手臂自然地环着凤戏阳的肩。凤戏阳依偎在他身侧，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织锦斗篷，风毛出得极好，衬得她面容愈发温婉静美。两人未曾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脚下在月光中沉睡的、轮廓恢弘的皇城，以及更远方那融入夜色、无边无际的锦绣山河。

凤随歌与付一笑站在稍后一步。凤随歌双手抱胸，夙砂风格的袍袖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头灌了一口手中拎着的酒囊，姿态狂放，目光却同样投向远方，那是夙砂的方向。付一笑则安静许多，清冷的身影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的眸子，在扫过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土地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联手对敌么？”凤随歌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与怀念，“那时候，可没想到能有今天这般光景。”他指的是当初助夙砂平乱，对付庄慎那一次。

夏静炎低笑一声，揽着凤戏阳的手臂紧了紧：“如何不记得。那时戏阳为了救你，还敢跟朕拍桌子。”他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只有满满的宠溺与回溯往事的慨叹。

凤戏阳闻言，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轻靠在他肩上：“那时……只是情急。”

付一笑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笃定：“若无当初皇后娘娘的果决，便无后来凤锦坚实的同盟。”她话不多，却总能切中要害。

四人一时无言，月光流淌在他们之间，往昔的金戈铁马、步步惊心、情深不渝，都在这静谧的夜色中缓缓浮现，又悄然沉淀。那些艰难岁月，如今回想起来，竟都成了铸就此刻安稳的基石。

“有时候，看着这偌大的宫城，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夏静炎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悠远，“朕竟会想起，当年在潜邸时，偶尔溜出府去，在西市街边吃一碗馄饨，听往来商旅谈论天南地北风物的自在。”

凤戏阳侧首看他，月光下他侧脸轮廓清晰，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与向往。她明白，他肩上的江山太重。她轻声道：“阿炎是想起宫墙外的天地了。”

凤随歌将酒囊递给夏静炎，接口道：“何止是他！我这摄政王当得，也比不得当年带着商队穿越沙漠，在星空下围着篝火喝酒吃肉来得痛快！”他看向付一笑，“一笑，你可还记得我们追踪北戎残部时，在雪山脚下看到的那片湛蓝湖泊？像块巨大的蓝宝石，我当时就说，日后定要带你去湖心泛舟。”

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轻轻“嗯”了一声。

夏静炎饮了一口酒，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也勾起了更深沉的思绪。他目光扫过身旁挚友，最终落回凤戏阳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坦诚与期待：

“这江山，是责任，是抱负，亦是枷锁。如今北境已定，四海升平，新政根基渐稳。朕时常在想，待到时安与悠儿再长大些，能够独当一面之时……”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承诺的分量：

“我们四人，便放下这帝王后妃、王爷将军的身份，轻车简从，一同去看看这万里河山，如何？”

凤戏阳眼眸倏然亮起，如同落入了万千星辰。她仰头看着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阿炎是说……”

“去看江南烟雨，塞北黄沙，西子湖畔，昆仑雪顶。”夏静炎语气渐次飞扬，描绘着想象中的画卷，“去尝尝各地真正的市井小吃，去听听巷陌深处的乡音俚曲，去看看那些只存在于奏章和图册上的风景，究竟是何等模样。不再有前呼后拥的仪仗，不再有没完没了的政务，只如寻常富家翁，与挚友、与爱妻，畅游天地间。”

凤随歌猛地一拍栏杆，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彩：“好！此约甚合我意！老子早就腻烦了宫里那些规矩！到时候，我带上夙砂最好的酒，咱们不醉不归！”

连一向清冷的付一笑，唇角也弯起了一抹清晰可见的、带着向往的弧度，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好。”

凤戏阳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和暖流填满。她紧紧握住夏静炎的手，用力点头，眼中已有水光闪烁：“好！我们一起去！去看我们共同守护的这片土地，究竟有多美！”

这个约定，超越了权力与地位，是他们对自由、对友情、对爱情最深的渴望与期许。是将彼此视为生命中最重要伙伴的证明。

“那就说定了。”夏静炎举起酒囊，目光扫过凤戏阳，又看向凤随歌与付一笑，“待安儿和悠儿能接过这江山重担，待我们不负此生守护之责，便是我四人卸甲归田，纵情山水之时！以此明月为证！”

“以此明月为证！”凤随歌朗声应和，拿起另一个酒囊与他相碰。

凤戏阳与付一笑相视一笑，虽未执酒，但那交汇的眼神，已然立下了相同的誓言。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观星台上立约的四人，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仿佛要与这绵延的宫墙、与脚下沉睡的万里河山融为一体。远处，栖凰宫的方向，隐约传来孩童梦呓的细微声响，那是他们未来的希望，也是他们此刻坚守的意义。

夜风吹拂，带着远方的气息，也带来了关于未来的、无比动人的承诺。这承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照亮了前路，也温暖了此刻站在权力之巅，却依旧心怀旷野的四个灵魂。

盛世已在掌中，而属于他们四个人的、真正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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