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娴昭仪之死
她起身，从妆匣的暗格中取出那条洁白如雪的丝带，走到殿外那棵苍老的槐树下，踮起脚，将它紧紧系在一根枝桠上。
宫中无真心。
她突然想见一见黑衣人。
这几月来，黑衣人每次出现，都未出言冒犯过她，也未曾厉声威胁过。
明明只是一个时不时出现的陌生人，却在这一刻，让她感受到了尊重。
既然如此，那便将她知道的告诉他。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娴昭仪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殿门，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然而，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那系在槐树上的白色丝带，在阳光下孤独地飘荡。
这时，沉重的殿门被推开。
她探头望去，却只见到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太监，端着乌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一只精致的白玉酒杯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庶人陈氏，上路吧。”
老太监的声音干涩冰冷，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
娴昭仪的心倏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不见底的深渊。
黑衣人没有来，他为何没有来...
她看着那杯酒被端到面前，澄澈的酒液微微晃动。
她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此刻，她并不怕死。
她更多的是遗憾、后悔。
她早该将那晚的真相告诉黑衣人的。
此刻，她还有机会说吗？
“快些吧，莫要误了时辰。”老太监的声音带着些许催促，将酒杯又往前递了递。
殿外依旧没有任何异动。那根白色丝带，在风中摇晃。
娴昭仪知道，她等不到了。
最后一丝光亮从眼中熄灭。
她颤抖地伸出手，接过那只白玉酒杯。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二皇子卑劣的嘴脸，闪过丽贵妃宫中冲天的火光，闪过皇帝冰冷的眼神。
最终，一切定格在黑衣人那句“说出当年所见”。
后悔了。
她着实后悔了。
不是后悔与二皇子私通，而是后悔在有机会的时候，没有将那个足以震动宫闱的真相说出来。
她守着这个秘密十四年。
最终却要带着它无声无息地死去，多么可笑，多么不值。
她不甘心。
不甘心没能撕开那人虚伪至极的假面。
然而，一切都晚了。
娴昭仪举起酒杯，仰头，将那杯鸩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灼烧着她的喉咙，也灼烧着她最后残存的意识。
“哐当...”
白玉酒杯从她手中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片刻后，老太监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人，叹了一息：“拖走吧。”
两名小太监抬起地上的尸首，跟着老太监离开宫殿。
*
镇北侯府。
戚妙筠刚上榻准备睡觉，窗棂传来轻轻的“叩叩”声。
许久不翻窗的裴大人，今日怎么来了？
她勾着笑意打开窗户。
窗外果然是裴珝那张怎么看都看不腻的俊脸。
“裴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她笑问。
裴珝并未如往常那般跃入室内，只是站在窗外道：“明日巳时，你可有空？我来接你，带你去见一个人。”
戚妙筠语气轻快：“裴大人相约，那自然有空。”
裴珝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戚妙筠下意识叫住他，手扶在窗沿，带着几分探究看他，
“你深夜前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裴珝身形顿住，侧过半张脸，低低应了一声：“嗯。”
戚妙筠心头莫名一动，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话脱口而出，
“下次若只是此类消息，让暗卫传信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裴珝转过头，目光直直看着她：“你不想见我？”
“我想啊。”戚妙筠嘴角高扬，“所以，裴大人每次亲自前来，都是为了见我吗？”
这下，裴珝终于听出戚妙筠的本意了。
“明日准时。”
他留下这句话，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戚妙筠站在窗前，双手抱胸，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
偶尔逗一逗裴大人，还蛮有趣。
*
第二日巳时，裴珝的马车准时停在镇北侯府侧门。
戚妙筠上车后，见裴珝穿了一身常服，“我们准备去哪？”
裴珝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稍后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戚妙筠靠在他胸前，有些诧异。
他一上来就这般亲近？
还是昨晚那个听到她戳破他心思就仓促跑路的裴大人吗？
“今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裴珝的声音在发顶响起。
戚妙筠抬起头，望着他，心里微微激动。
裴珝这副认真严谨的模样，莫不是要说出他的身世？
还是说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戚妙筠压下心中猜测，抱住他，“好。”
裴珝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环着她的手臂，逐渐用力。
她知晓真相后，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马车一路出了京城，驶向郊外，最后停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别院前。
裴珝带着戚妙筠穿过几重庭院，径直走向最里间的一处僻静厢房。
推开门，屋内光线明亮，一眼便能看清屋内布置。
“进去吧。”裴珝轻声说。
戚妙筠迈入房间，往里走，经过屏风后，看见床榻上平躺着一名女子。
当她看清女子的面容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娴昭仪...怎会在此？”
裴珝神色不变，平静地陈述：“昨日，皇后将娴昭仪与二皇子的事告知了皇上....”
“娴昭仪与二皇子在御前接受问话，二皇子将罪责尽数推给她，娴昭仪被皇上赐了毒酒。”
戚妙筠早知二皇子的狠辣，对二皇子的行为不觉意外。
只是，“她既喝了毒酒，怎么还活着？”
随后，她立即反应过来，看向裴珝。
“是你救了她，将她带出宫的吧。”
只有裴珝有这等手段和胆量了。
裴珝微微点头，“她知道我想知道的事，自是要救她一回。”
戚妙筠闻言，一颗心跳得起劲，看来裴珝准备告知她身世之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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