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兰因絮果

“少爷，夫人的电话。”管家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递到正对镜子精心打理刘海的江洛川面前。

江洛川眼尾都没扫一下，径直接过电话，懒洋洋地开口：“江女士，今日又有什么指示啊？”

电话那头的江娜显然没心情寒暄，直接单刀直入：“江洛川，你给我个准信，到底什么时候结婚？我好赶紧退休，把这摊子直接交给你儿子接手。”

江洛川手上动作一顿，忍不住吐槽：“您怎么就知道我一定生儿子？”随即他对着镜中无可挑剔的脸庞勾唇一笑，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自恋：“以我这般优越的基因，生个女儿才更合适，将来必定惊艳四方。”

江娜捏了捏被各路股东吵得发疼的太阳穴，退让一步：“孙女也行！实在不行，你婚也别结了，直接给我抱一个回来总可以吧？我立马让人去安排国际幼儿园的学位。”

江洛川几乎要笑出声：“江女士，您这节奏是不是太快了点？我刚抱回来您就惦记上幼儿园，下一步是不是该联系常春藤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娜忽然记起了自己儿子那“丰富多彩”的情史，语气瞬间充满怀疑：“等等！你之前谈了那么多个……就没有一个意外怀孕的？”

江洛川直接被气笑了：“江女士，您把您儿子当什么了？我又不是四处撒种的种马！我那每一段都是发自真心、干干净净的纯粹爱情！”

“纯粹的爱情？就算是奸情已你的情史，也该给老娘整个孩子出来了。”江娜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嫌弃，“没用的二两肉，生你都白生！”

江洛川也不生气，反而慢悠悠地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轻飘飘地回击：“江女士，既然您觉得大号练废了，不如自己找个靠谱的，重新练个小号？何苦死死盯着我这个您看不上的成品呢？”

“你……”江娜被儿子这番话噎得一时语塞，可细想之下，又不得不承认他话里那点混账道理确实戳中了自己的软肋。

她的婚姻堪称一场失败的投资——与江洛川父亲的结合，最终因对方屡次出轨而狼狈收场。自那之后，她十几年未曾再涉足婚姻。

一方面，她一手撑起江氏庞大家业，实在分不出心思风花雪月；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再没遇到能入得了眼、又契合她这般性子的人。

“江总……”助理手捧待签的文件，站在办公桌旁轻声唤道，目光里盛满了担忧。她看着江娜向后仰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指尖正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妆容也难掩那份从眼底透出的深深疲倦。

江娜甚至没有抬眼，只是非常轻微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出去。

助理虽想安慰，但又不知从何安慰，只能叹息一声，出门去了。

洛雯今日没有回沈宅，而是离开剧组后直接回了自己家。

正伏案练字的洛浮尘见女儿突然归来，又惊又喜，连忙放下毛笔迎上前，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雯雯，怎么突然回来了？”

洛雯望着眼前对自己始终宠爱有加的父亲，再想起书中自己死后他悲恸欲绝、一夜白发的结局，鼻尖猛地一酸，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一头扎进父亲怀里哇哇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后怕都倾泻而出。

“既然洛师妹回来了，我就不打扰教授了。”

正哭得投入的洛雯，被一道温润清越的嗓音忽然打断。她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循声望去——

只见门口立着一位青年，身着简约的白衬衫，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文雅，正唇角含笑，目光温和地望向她。那笑容如春风拂过，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沉静。

洛浮尘见女儿看得发愣，不由笑着提醒：“还傻站着？快叫你苏师兄。”

洛雯这才恍然回神，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眼前这个人，正是她整个少女时期小心翼翼珍藏的心事，苏陌。就连后来与苏锦熙那段仓促的恋情，起初也不过是因为，他与苏陌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苏师兄好。”洛雯从洛浮尘的怀抱里轻轻退开，略显局促地向苏陌打招呼，指尖下意识地捏了捏衣角。

苏陌倒是神色自若，目光温和地打量了她一眼，唇角漾开笑意：“几年不见，雯雯长大了，也变漂亮了。”他的语气坦然大方，一如从前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师兄。

即便心里早没了从前那份悸动，洛雯被他这么一夸，脸颊还是不争气地微微泛红，忙低下头掩饰。

苏陌简单收拾好手边的字画，便婉拒了洛浮尘留他吃晚饭的邀请：“不了，小熙还在家等我。”提起那个名字时，他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笑意也更深了几分，那是种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的、被幸福浸润着的温柔。

“小熙”——是苏陌的女友。洛雯并不知道她的全名，仅有的几次短暂相遇里，她只能从苏陌那样温柔的神情中猜测：他一定非常、非常爱她。

她还记得那天，第一次听说“小熙”的存在之后，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边，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也就是在那时，她遇见了热心上前询问的苏锦熙。

而苏锦熙，偏偏又长得那么像苏陌……像得让她恍惚，像得让她心口发酸。

所以后来，她几乎是不自觉的——把那些不敢对苏陌说的话、不敢对苏陌做的事，全都悄悄转移到了苏锦熙的身上。

当然苏锦熙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就在洛雯快忘掉苏陌，将苏锦熙全心全意放在心上时，沈斯年突然出现告诉她，父亲创办的学校出了点问题，需要大量资金周转。

洛雯从未想过，父亲洛浮尘倾注半生心血的学校会突遇如此大的资金危机。当沈斯年找到她，平静地提出那个“交易”时，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嫁给我，洛家的学校就能保住。”沈斯年的语气没有太多情感，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商业条款。

洛雯的脑子很乱。她首先想到的是父亲洛浮尘日渐花白的头发和学校里的孩子们，然后是苏陌师兄那些精心收藏、还存放在学校展厅里的珍贵字画。直到最后，苏锦熙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才浮现在她脑海里。

这个顺序让她瞬间清醒了，也让她感到一阵刺痛的心虚。她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在把对苏陌师兄未竟的、带着遗憾的情感，投射到了与苏陌相貌相似的苏锦熙身上。苏锦熙对她那么好，那么真诚，而她……似乎只是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那么善良，那么好……不应该被我这样自私的人拖累，更不应该做一个替身。”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苏锦熙纯粹的感情，尤其是在自己为了家族可能必须投向另一个男人怀抱的时候。

强烈的愧疚感和一种扭曲的“为他好”的念头交织在一起，让洛雯做出了一个极端痛苦的决定：放手，并且要用最决绝的方式，让他彻底离开自己，甚至……恨自己。

于是，她找到了苏锦熙。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冰冷和残酷，说出早已练习了无数遍、刀刀见血的违心之言。

“苏锦熙，我们分手吧。”她的声音刻意不带一丝温度，眼神也努力避开他眼中必然会出现的惊愕与伤痛。“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甚至用最残忍的方式践踏苏锦熙的尊严，只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从而“顺利”地离开自己，去开始没有她的、本该光明灿烂的新生活。

她以为这样是对他的解脱，却不知道这看似“为他好”的残忍，带来的可能是更深的伤害。

以至于苏锦熙在自杀未遂后，身体里出现了第二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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