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章 深夜畅谈

夜色深浓，别墅区一片静谧，只有零星的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洛雯在卧室里辗转反侧许久，才带着对未来的一丝不安和困惑勉强入睡。

而与她一墙之隔的露台上，沈斯年却毫无睡意。他倚靠着冰凉的栏杆，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吐出的薄烟，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抹罕见的沉闷。

不远处另一栋别墅的窗前，苏锦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清晰地看到沈斯年独自一人站在露台，洛雯的房间早已熄灯，两人并未共处一室。这个发现让他紧绷的下颌线略微放松，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他沉吟片刻，转身也走向了自家那处与沈斯年遥遥相对的露台。

“这么晚了，你也在啊？”

一道温和的嗓音忽然打破了夜的沉寂，也打断了沈斯年的思绪。他诧异转头，看见苏锦熙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身上换了一身舒适的浅灰色睡衣，手里还提着一壶清酒和两只酒杯，正冲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有兴趣……喝一杯？”苏锦熙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老友间的偶然碰面。

沈斯年掐灭了烟头，目光在苏锦熙那看似随意的装扮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地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不去陪你女朋友吗？”他记得苏锦熙那位家感情似乎不错的女友。

苏锦熙闻言，唇角那抹笑意淡了些，透出些许自嘲。他走上前，自顾自地将酒杯放在栏杆上，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她啊……被她未婚夫带走了，暂时没办法回来。”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但倒酒时那略微急促的动作，却泄露了一丝不寻常。

“什么？”沈斯年微微蹙眉，他对别人的感情纠葛向来缺乏兴趣，但此刻看着苏锦熙这副明显落寞却强装无事的样子，一种类似“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你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把你心爱的人抢走吗？”话一出口，他甚至有些惊讶自己会说出这种近乎挑唆的话。

苏锦熙举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轻轻咳了一声。他望着远处模糊的树影，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那又能怎么办？让她跟着我这样的人……吃苦吗？”

“相爱可抵万难，”沈斯年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像是在对苏锦熙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你们既然这么相爱，一定会……”他试图找出一些说服力强的理由，却发现词汇有些匮乏。

“可贫贱夫妻，百事哀。”苏锦熙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她是她父亲千恩万宠娇养出来的公主，不是来跟着我吃苦受罪的。”他又沉默地灌了一口酒，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僵硬和落寞。

沈斯年看着眼前这个周身笼罩在失意中的男人，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清酒淡淡的香气和一丝无奈的苦涩。

他忽然觉得，此刻的苏锦熙和自己，在某些方面竟可悲地相似——同样地……郁郁不得志。

沈斯年自嘲地牵了牵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难言的疲惫。他朝着苏锦熙伸出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索求：“也给我一杯吧。”

苏锦熙的目光在他摊开的掌心停留一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依言将手中另一只斟满的酒杯递了过去，声音温和：“给。”

“谢谢。”沈斯年接过酒杯，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先是浅尝了一口，清甜的酒香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烈性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或许是心事太重，或许是这夜色太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他竟不知不觉间，一杯接一杯，饮下了远比平时多的酒液。

苏锦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见着沈斯年的脸颊渐渐染上绯红，眼神开始涣散迷离，原本沉稳的动作也变得迟缓笨拙。他唇边的浅笑加深了几分，适时地伸出手，轻轻巧巧地将沈斯年手中几乎空掉的酒杯夺了过来。

“沈斯年，你醉了。”苏锦熙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规劝的意味。

“醉？我没醉……”沈斯年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重影，语气带着醉汉特有的固执，“我还能……再喝……”

苏锦熙将酒杯拿远，微微倾身，用一种近乎体贴的语气低声道：“还是先回去吧。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嫂子看见了，回头又该怪我灌你酒了。”

“她？”沈斯年虽然醉意朦胧，但“嫂子”这个称呼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自卑的角落。他摆了摆手，动作因醉酒而有些夸张，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不会在意我的！她巴不得……巴不得我离她远点……”

说着，他竟孩子气地试图伸手去抢回那只酒杯，想要继续沉浸在那能暂时麻痹痛苦的醉乡里。

苏锦熙手腕一收，将酒杯稳稳背到身后，避开沈斯年虚浮的抓握。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叱咤风云、此刻却为情所困显得格外狼狈的男人，语气温和依旧，话语却像精心调试过的琴弦，轻轻拨动着对方最敏感的心事：

“沈斯年，你真的醉了。况且，你这么有钱，又有实力，要什么有什么，嫂子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沈斯年混乱的心锁。他抬起迷蒙的眼，喃喃重复着，像是在问苏锦熙，更像是在问自己：“是啊…我这么优秀，她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他，酒精放大了那份深藏的不解与挫败。随即，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认命般的颓唐：“可就是这样的我…她还是不会心动。她的眼睛，只会跟着那只披着羊皮的狼转…”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不爱我…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沈斯年将滚烫的额头深深埋进交叠的手臂里，声音闷闷的，透出一种与身份极不相符的委屈和脆弱，仿佛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商界巨擘，而是个求而不得、茫然无措的大男孩，“可我还是…还是不想放手…怎么办…”

苏锦熙倾身，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沈斯年因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背脊，像一位耐心十足的老友。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抚慰的韵律：“有些事，缘分未到，强求不来，反而徒增烦恼。”

然而，若有第三人在场，或许能窥见，苏锦熙那双映着庭院灯光的眼眸里，此刻却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潭，寻不到丝毫真正的暖意与同情。他的安慰如同精密计算的表演，每一个音节都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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