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
若想与一个对女性天生抱有疏离感的人建立联系,首要法则便是投其所好。共同喂养流浪狗“小金豆”,便成了林语柔与季宴礼之间最初、也是唯一产生交集的纽带。
几日过去,季宴礼发现,小狗那个原本破烂不堪的纸箱窝,竟被换成了一个相对保暖结实的小木箱。木箱侧面,还用彩色画笔稚气地写着几个字——“小金豆的家”。箱檐甚至被精心缠上了一串串粉色的迷你灯带,在夜色里发出柔和的光晕,透着一股过于用心的少女气息。
不仅如此,木箱旁开始时常出现留给他的字条。字迹清秀,内容无非是些叮嘱:“它最近圆润了些,需得控制食量了。” 或是:“今日已喂过,请勿再多给。”
“明明是只公狗,打扮得这样花哨,实在有失体统。”季宴礼嘴上嫌弃,却并未出手拆除那些在他看来过于“娘气”的装饰,心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暖意。他甚至开始隐隐期待,下一次前来时,这个素未谋面(在他认知里)的女人又会带来什么新的“惊喜”。
起初,他对这些字条置之不理,依旧按自己的方式投喂。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也开始在字条下方,用简洁的字句回复:“知道了。” 或是 “我今天带它多跑了两圈操场,可以多吃点。”
就这样,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共同养育”下,小金豆日渐活泼,腿伤渐愈,毛色也光亮起来,甚至开始对季宴礼这个昔日“冷面投喂官”主动摇尾示好。
这日,季宴礼看着脚下狼吞虎咽的小家伙,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它温暖的皮毛,嗓音不觉放柔:“慢点吃,小金豆。”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怔住了。
“小金豆”……这个由那女人起的、他曾觉得土气又矫情的名字,何时竟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
一丝懊恼掠过心头,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个陌生女人影响了习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莫名的空落。自那天短暂的“交手”后,他再未见过她的身影,唯有这些日日更新的字条,证明着她的存在。
季宴礼习惯性地伸手在木箱旁摸索,指尖却触到一片空茫。他不信,又仔细翻找片刻,终于确认——今日,没有字条。
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悄然蔓延。他试图用理性压制这荒谬的情绪:“不过是一张纸罢了,何至于此?” 然而,心底那一隅的不安与焦躁,却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字条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季宴礼的投喂渐渐变得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焦灼。连小金豆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不再欢快迎人,时常趴在那个点缀着粉色灯带、却略显寂寞的小木箱里,无精打采。
这一切,自然都被隐在暗处、静静观察着季宴礼一举一动的林语柔尽收眼底。看到季宴礼那明显焦躁、甚至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时机,成熟了。
翌日傍晚,季宴礼正心不在焉地蹲在地上,看着小金豆食不知味地吃着东西,思绪却飘向了别处。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抬头,只见朦胧暮色中,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抱着一袋东西,小跑着朝这边赶来。
晚风拂过,吹起她白色的裙裾和如墨的长发,在渐暗的天色中,她奔跑的身影确实像极了误入人间的精灵,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灵动。即便是见惯了各色美女的季宴礼,心脏也莫名漏跳了一拍。他敏锐地察觉到,不过几日不见,她似乎……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季宴礼依旧维持着蹲姿,没有立刻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而原本蔫蔫的小金豆,在听到脚步声、尤其是闻到熟悉的气味时,瞬间像是被注入了活力,“噌”地蹿了起来,摇着尾巴欢快地冲向林语柔,绕着她的脚边兴奋地打转,喉咙里发出喜悦的呜咽声,与刚才对着季宴礼时的敷衍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语柔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更显得肌肤娇艳。她弯下腰,温柔地揉了揉小金豆的脑袋,声音里充满了歉意和亲昵:“对不起啊,小金豆,妈妈这些天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有没有想我呀?”
她自然而然地用了“妈妈”这个自称,语气熟稔得仿佛早已是这小狗唯一的主人。这话语,这场景,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季宴礼的心。原来这几日的“失踪”,是因为“忙”?那为什么连一张字条都没有留下?让他……和小金豆白白担心。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悄然滋生。他依旧沉默着,想看看这个女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否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又会如何解释这连续的“失约”。
林语柔安抚好激动的小金豆,这才仿佛刚注意到蹲在一旁的季宴礼。她抱着那袋狗粮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一个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浅笑,目光落在他之前被咬伤、现在已经结痂的手背上:“是你啊?好巧。你的手……还好吗?”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真诚的关切,和那些眼神不怀好意的女人不太一样,仿佛他们很久就认识。夜幕降临,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她的侧影,季宴礼看着她,第一次,对这个“神秘”的女子,产生了超越最初那份“愚蠢的善良”之外的好奇。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带着他惯有的清淡,但那份疏离感,却在不自觉中减弱了几分:
“嗯,没事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怀里那袋明显是高级品牌的狗粮,又看了看脚下因为她的到来而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小金豆,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数日的问题:
“你……前几天很忙?”
林语柔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依旧黏在小金豆身上,伸出手指逗弄着它的下巴,仿佛眼前这个在学校里叱咤风云的季宴礼,还不如这只小狗有吸引力。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是季宴礼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从来都是别人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何时轮到他被这样晾在一边?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被挑起的好奇心,在他心底灼灼燃烧起来。
他压下那点不自在,为自己突兀的要求找了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借口,语气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忙归忙,你也该留个信。万一我也有事来不了,这狗怎么办?”他拿出手机,递到林语柔面前,屏幕上是空白的添加联系人界面,“这样吧,把你联系方式给我,你要是有事不能来,提前告诉我一声。”
递出手机的瞬间,季宴礼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对他而言,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内心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在听到这个要求时,身体有极其细微的一顿。
然而,她迟迟没有动作。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小金豆满足的呼噜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季宴礼举着手机的手臂开始有些僵硬,内心的懊悔和尴尬如同潮水般涌上——他是不是太唐突了?
就在他自尊心受挫,打算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用冷漠掩盖这份难堪时,一直低头抚摸着狗狗的林语柔,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林语柔的目光不再是全然的温柔,而是掺入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早已料到的了然。她没有去看那部递到眼前的手机,而是直接抬起眼,望向季宴礼深邃的眸子。路灯的光晕在她眼中跳跃,却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她红唇轻启,声音依旧轻柔,吐出的字眼却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当面交谈。联系方式……就不必了。”
这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让季宴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瞬间有些火辣辣的挂不住。他季宴礼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从来都是别人想尽办法要他的联系方式,如今他主动开口,竟被如此干脆地回绝?
一股混合着挫败和恼怒的情绪冲上头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机,嘴角扯出一抹带着讥讽的冷笑,试图用调侃来掩饰自己的难堪:“不过就是一个联系方式,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怕你男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
“男朋友”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季宴礼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紧紧锁住林语柔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屏住呼吸,自己都未察觉那隐藏在调侃下的、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忐忑。他在等待她的答案,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林语柔将他这故作轻松下的试探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看,男人就是这样,被拒绝了,立刻就要用什么来挽回面子。这还远远不够,这点恼怒,还不足以证明她在他心里占据了多重要的位置。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让那份沉默发酵,才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复杂地看了季宴礼好一会儿,那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意味,轻声道:“我男朋友他……不管这些的。”
“哐当”一声,虽然实际并无声响,但季宴礼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猛地沉了下去,砸在冰冷的湖底。她真的有男朋友了。
一股尖锐的失落感猝不及防地席卷了他,甚至比刚才被拒绝时更甚。但这失落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一股更强烈的、被愚弄的恼怒所取代!
明明有男朋友,却还深更半夜跑来喂流浪狗,还对他露出那种温柔的笑,还留下那些似是而非的字条!这一切的“巧合”和“善意”,此刻在季宴礼看来,都蒙上了一层心机深沉的色彩。
这个女人手段倒是高明了不少!把他,甚至把这条狗,都当成了她感情游戏里的棋子吗?
季宴礼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先前那点因好奇和惊艳而产生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他不再看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脚边懵懂无知的小金豆,丢下一句冰锥般的话:
“既然有男朋友,就该懂得避嫌。以后这狗,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他决然抱起小金豆,打算离开这心机深沉的女人。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彻底切断这荒谬的牵连了。
林语柔清凌凌的嗓音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季宴礼即将决堤的怒意中。
“季宴礼,那你呢?”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女朋友……不管你吗?”
季宴礼抱着小金豆正要转身离开的脚步,因这句轻柔却犀利的反问,硬生生钉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狗不安地动了一下。
“……什么?”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滞涩。他没想到林语柔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将同样的问题抛回给他。
她不是应该在他的质问下慌乱、解释,或者至少感到难堪吗?怎么反而如此镇定自若地……将了他一军?
林语柔依旧站在原地,夜风吹起她白色的裙摆和长发,她脸上那抹复杂的笑意并未消散,反而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更加意味深长。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清亮地看着他背影瞬间的僵硬,语气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他的情感状况:
“你那么在意我有没有男朋友,那你自己呢?你的女朋友……不会介意你深更半夜在这里,和另一个女生讨论一只流浪狗的归属问题吗?”
这话问得天真,却字字诛心。
季宴礼抱着狗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女朋友?她是指林语柔吗?那不过是他被逼无奈的选择,他们早就分手了。
他自认为自己现在是单身。
直接说“我没有女朋友”?那岂不是显得他刚才那番关于“避嫌”的义正辞严像个笑话?承认自己单身,更像是在向她暗示什么似的。
可若是不回答,或者含糊其辞,又显得他心虚、理亏。
他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其被动的境地。刚才还占据着道德高地斥责对方“不懂避嫌”的他,此刻却被对方用一个简单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季宴礼非常不适。他猛地转过身,试图用惯有的冷峻来掩饰这一刻的狼狈,目光锐利地射向林语柔,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得意或算计。
然而,没有。
林语柔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在等待他的答案。只有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了然,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窘境。
这更让季宴礼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她时而温柔善良得像一张白纸,时而又敏锐犀利得让他措手不及。
“……我们已经分手了。”最终,季宴礼只能生硬地甩出这句话,语气冰冷,试图重新夺回主动权,但比起刚才的怒气冲冲,此刻的强硬却多少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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