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差点丢了性命
落日余晖,微风不燥。
茵茵草地上,洛洛正与勤颜一同放纸鸢。
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足两岁,虽非同母所生,却素来形影不离,亲昵得宛若藤蔓缠树,难分彼此。
只是勤颜素来不喜沈月疏,这点她倒能想通——勤颜日日与魏紫芸相伴,久受其影响,魏紫芸将沈月疏视作劲敌,这份敌意自然也悄无声息地浸染了勤颜,让她他对沈月疏生出了同样的排斥。
“母亲,母亲!”
洛洛一瞧见沈月疏,便欢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
沈月疏弯下身,将洛洛轻轻抱起,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软软的小脸。
沈月疏对洛洛始终怀着一份特别的感情。
她的母亲因生她难产去世,父亲待她总不如对其他姐妹亲近。
她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体察人心,其中冷暖,唯有自己知晓。
旁人都以为沈月疏疼爱洛洛,是为了讨好卓老夫人和卓鹤卿。
无人知道,她其实是将洛洛视作儿时的自己——那个渴望被紧紧拥抱、被温柔对待的小姑娘。
“姐姐,洛洛这孩子固然讨喜,可终究不是你亲生的。你也该上心些,早点为府里添个亲骨肉才好,届时几个孩子凑在一处玩耍,那才叫真正的热闹。想当年,我姐姐刚成亲不满一月,便怀上了勤颜呢。”
魏紫芸款步走近,脸上堆着的笑意,刻意得近乎失真。
她心底对沈月疏积着怨,埋着恨。
自己在卓府十年,姐夫虽从未明说,可这十年的情分摆在那儿,任谁都看得见。
哪知沈月疏才进门两个月,仅凭一出“纸笺事件”,就将她和姐夫之间那点牵连冲得七零八落。
凭什么?
沈月疏原本以为纸笺事件后,魏紫芸会羞愧难当,可现在看下来,这事情倒仿佛从未发生过,她的言行与从前也并无差异。
这人——果真是至贱则无敌。
沈月疏不动声色,将洛洛轻轻交到陈嬷嬷手中,示意带她到一旁玩耍。
这孩子心思细,敏感得很,大人的话再轻,她也听得懂伤心。
“姐姐今日是怎么忽然改了口?从前可都是我喊你姐姐的,毕竟我还比你小上两岁呢。”
沈月疏说着,款款在石凳上坐下,接过青桔递来的茶盏。
她指尖在盏沿轻轻划过,仿佛漫不经心,又字字清晰:
“说来我们这关系,也真是盘根错节。论年纪,我该叫你一声姐姐;可你既称卓君为姐夫,他又是我的夫君——被你今日这么一绕,我倒真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了。”
她微微向前倾身,语气愈发轻柔软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这些年来,你日日带着勤颜,劳苦功高,反倒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些无处插手,自愧不如。”
话音稍顿,她又轻叹一声,似有怜惜:
“只是说到年纪,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勤颜再过几年便是小男子汉,你这般终日陪着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女子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蹉跎久了,只怕日后更难。”
沈月疏放下茶盏,手上捻着锦帕,专挑魏紫芸的痛处戳。
魏紫芸强自镇定的心如被冷针猛然刺中,身子猛地一颤。
从前,她确实是喊沈月疏妹妹的,前两日却忽然觉得,应从姐夫卓鹤卿的辈分算起。
再说,自己一个未嫁的姑娘家,要称呼一位已成亲的夫人为“妹妹”,终究是落了下乘、失了体面,便又改了称呼,唤作“姐姐”。
哪承想,这一改动,竟让沈月疏抓住由头,劈头盖脸一顿羞辱。
都说沈家姑娘高贵清雅,怎想到说起话来竟如此不饶人。
到了她这个年岁,最忌讳旁人提及年纪,可沈月疏偏不,字字句句都往她痛处戳,每一句都像针似的扎在心上。
提到年岁,又想到自己这些年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魏紫芸倏地低下头去,泪珠儿来得又快又急,吧嗒吧嗒掉下来。
沈月疏看不透魏紫芸的难过是真是假,但败犬哀鸣,追之无益的这个道理她是懂得,所以也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坐着,看魏紫芸还能不能生出新的幺蛾子。
正在玩耍的勤颜看到小姨掉了眼泪,又见沈月疏怡然自得地坐在旁边,“腾”地一下炸了毛。
小家伙想也没想,抓起手中那团湿漉漉的泥巴,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沈月疏猛掷过去!
“啪叽!”
一声闷响。
那团黑乎乎的泥巴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沈月疏的罗裙上,泥点四溅。
这一砸,沈月疏便明白了魏紫芸的后手。
平心而论,论这般迂回的手段,自己确实落了下风。
勤颜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即便真有过错,自己以继母的身份,也万万不好轻易指责管教。
这份有苦难言的亏,眼下只能硬生生忍着,和血吞下去。
恰在此时,湖边陡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混乱的呼救声,满是慌张:
“洛洛落水了!快救人啊!”
那声音里的急切,瞬间揪紧了人心。
沈月疏闻声猛地转头,只见洛洛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湖中,水面上只剩下她胡乱挥舞的胳膊和时隐时现的头顶。
孩子拼命挣扎着,小脑袋不住晃动,手臂拍打得水花四溅,身体却仍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下沉,最终彻底消失在暗沉的水面之下。
沈月疏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便飞奔而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湖中。
昏暗的湖水中,她终于瞥见那道正缓缓下沉的小小身影。
沈月疏猛地潜下去,一把将洛洛紧紧揽入怀中,随即用尽全身力气蹬踏湖水,向上挣扎而去。
她咬牙攒足力气,奋力将洛洛推到岸边,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
腿部突然抽筋的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再度跌进湖里,身体像灌了铅般缓缓下沉。
自己不会就这样死在卓家了吧?
卓鹤卿还真是克妻。
只是,前两个好歹还留了个香火,可怜自己以后坟头上怕是连个烧纸的都没有了。
意识在混沌中浮沉,朦胧间,仿佛有熟悉的身影寻来,紧紧抱住她的腰,那掌心传来的踏实与暖意,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卓鹤卿将沈月疏抱上岸,小心翼翼地扶她侧卧在地。
目光触及她泛紫的唇瓣、微弱的呼吸,以及那张惨白如纸的面颊,心猛地一沉,眼中满是焦灼:
“陈御医到了没有?”
“还没有,应该在路上了。”
仆役声音怯怯。
“大人,老夫人让奴才来禀报,洛洛姑娘气息已经平稳许多,应无大碍了,请您安心陪着夫人。”
陈嬷嬷一路从竹园小跑赶来,气喘吁吁。
她抬眼瞧见沈月疏面无血色的模样,心头不由一紧,莫名地紧张起来。
卓鹤卿并未应声,只俯身将沈月疏稳稳抱起,转身疾步奔向卧房。
他动作极轻地将她安置在榻上,仿佛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青桔与桂嬷嬷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为沈月疏褪去湿透的衣衫,随后取来柔软的细棉布巾,轻柔地擦拭着她身上的水渍。
待擦干身体,二人又迅速为她换上早已用暖炉烘得温热干爽的中衣。
一旁的卓鹤卿随即将沈月疏轻轻抱起,安置在铺着锦褥、温暖干爽的拔步床上,又取过厚实的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好,生怕一丝寒气侵入。
沈月疏躺在床上,眼睫颤了颤,气若游丝地哼了声,像是想说什么,却被浓重的眩晕裹住,眼瞳又缓缓闭上,只余胸口微弱的起伏。
卓鹤卿跪坐在床边,手始终搭在她腕上,感受那一丝温热,心中稍定,喃喃道:
“你不能有事,不准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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