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神思恍——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雅间内烛火温润,一道素屏隔开外间喧嚣,两人临窗对坐,衣袖在灯影下悄然相触。
菜是沈月疏点的——
桂花荪耳炒玉箸、胭脂鹅脯拌雪蕻、蟹脂烧玉板和碧云引。
名儿听着风雅,细品却全是素净的。
她不是不想吃肉,只是想起婆母那句“亵渎佛祖、忌口净食”的训诫,到底按捺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一顿饭的事,切莫再给婆母添堵了。
“樱桃肉、蟹粉狮子头、文楼涨蛋……”
卓鹤卿念着菜名,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这些不都是你在锦州时爱吃的?”
回府前从流已禀过,她午膳只用了颗凉梨,又在静慈庵清修数日,他存了心要为她补补油水。
沈月疏攥着帕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理智告诉她该恪守规矩,可腹中馋虫已被那声声菜名勾得蠢蠢欲动。
她垂眸思忖片刻,终是轻声道:
“那……便添个文楼涨蛋罢。”
这道菜里的虾仁肉末藏得深,算不得肉菜。
“大理寺过些时日会有人去岭南,你可以托他们给沈栖柏捎些家书和衣物。”
“当真可以吗?”
沈月疏眸中漾起惊喜的涟漪。
她虽时常挂念长兄的近况,但在卓鹤卿面前却鲜少提及。
那是他心口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她不愿时时去触碰。
“旁人自然不行,但你不同。”
卓鹤卿的语气里带着独有的纵容。
几日前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原想置之不理,终究还是情感占了上风。
这些日子他翻阅过沈栖柏的案卷,证据链完美得无懈可击,反倒让人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近来他肩上的担子也不轻。
锦州贪腐案明面上已经了结,暗地里却由他带着李森、李林继续追查。
越是深究,越觉其中盘根错节,牵扯之广令人心惊。
他时常想起朱庆宋的结局,偶尔也会担忧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步其后尘。
若真有那一天……月疏该如何自处?
这个念头让他夜不能寐,思来想去,总要给她留些安身立命的根本。
“过几日我会把城东二百亩水田的地契,还有西市三个铺面的房契交给你。”
他给她夹了一块荪耳,
“往后这些产业的收益都记在你私账上。”
沈月疏执箸的指尖微微一颤。
拥有自己的田产铺面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可这份厚礼来得太过突然,反倒让她心生不安。
他这是要……安置她吗?
若果真如此,这些倒是必须得收下。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这些?”
她垂下眼睑,
“你不是常说,你的便是我的么?何必分得这样清楚?”
沈月疏自然是想要的。
自程怀瑾背弃那日起,她便彻悟这世上最靠得住的,唯有握在手中的真金白银。
但该有的推拒之辞,一句也少不得。
“给你便收着。”
卓鹤卿轻笑,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
“难道还嫌银子扎手不成?”
其中深意,此刻他还不能明言。
沈月疏眼波流转,浅笑道:
“既然如此,妾身便只好‘委屈’收下,全了夫君这片难得的宠妻之心。”
田产、铺子自是讨人喜欢的金娃娃,她从不嫌多。
只是眼前这数目过于骇人,她总隐约觉得这银子或许不扎手,但可能会扎心。
“静慈庵的事……你便真的一点也不忧心?”
卓鹤卿沉吟片刻,转而问道。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与寻常女子大相径庭。
“嗯。”沈月疏语气温软却坚定,
“你愿信我,我便安然;你若疑我,我纵使万般辩解也是枉然,只会让你觉得不堪其扰。所以,我既不忧心,也不多思。若你最终选择放手……那我便安静离开,全了彼此最后的情分,也护住自己的一点体面。”
“……”卓鹤卿。
话在理上,他挑不出错。
可当这话由她淡淡说出,竟像一盆雪水迎面淋下,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他的心头蓦地空了一块——
她方才的言语神态间,竟寻不出一丝“非他不可”的执念。
~~
两人用过晚膳,踏着渐沉的夜色缓步回府。
巷子口,一位老伯推着燃了炭火的炉子,炉上煨着几只焦皮蜜心的烤红薯,暖黄的香气在晚风里飘散。
沈月疏脚步一顿,走过去,俯身挑了个烤得最透的,轻轻一掰,将大的那一半递到卓鹤卿手里:
“趁热,这时候最甜。”
他俯身,就着她的素手衔下一口,方才接过。
薯肉软糯,化作一股暖香于唇齿间漫开,那甜意一路向下,将心口都熨得温软。
“我尝尝。”
她没动自己那一半,反倒微微翘脚,轻轻抿了一口他已拿到嘴边的红薯。
“嗯,这下更甜了。”
他看着她,目光温软,意有所指。
未遇月疏时,他素来不喜女子那些闺阁稚趣,私以为略显轻浮。
直至伊人出现,他非但不觉厌烦,反生贪恋。
至此方悟,非是心若寒潭,实乃未逢那燎原之星火。
“月疏,”
卓鹤卿攥住她的手,目光沉静如水,
“除了我之外,你心里可曾还会住旁的人?”
“不会。”
沈月疏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她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他倒是自信。
可谁又告诉过他,她的心里当真住着他这个人呢?
有时连她自己也恍惚。
她与卓鹤卿之间,究竟算什么?
说是亲情,却缠绕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若论纯粹,更是谈不上。
她对他,从一开始就怀揣着算计。
那些关于他名下铺子、田产的思量,如何将更多银钱牢牢攥入手中的念头,总在不经意间浮上心头。
这般说来,她心中真正住着的,莫非是那冰冷的银钱?
当年与程怀瑾相处时,她何曾动过半分这样的念头?
但若因此断定她与卓鹤卿之间仅是银钱往来,却又大谬不然。
她会因他的喜悦而眉眼舒展,亦会为他的烦忧而心神不宁。
倘若危险降临,她定会不假思索地护在他身前。
更不必说,她已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予了他。
她再是贪求财物,也绝无可能为了金钱,与一个心中毫无涟漪之人,行那般亲密之事。
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落在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上——她的心里,住着的,分明是有银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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