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巫王蚩笠，魔鬼之约
巫王殿前，气氛比殿外的景象更加压抑。
守卫不再是寻常的万毒窟弟子，而是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巨斧的“兵人”。
他们站得笔直，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一下，仿佛一尊尊冰冷的铁塑。
但李钰能感觉到，那厚重的甲胄之下，是正在缓慢流动的血液，和一颗颗被蛊虫控制的心跳。
他们是兵神怪坛最初级的产物，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怪物。
看到蚩梦带着两个外人走来，为首一名脸上布满青黑色血管、身材魁梧异常的将领上前一步。
他并非兵人，而是蚩笠的心腹死士，周身散发着大星位高手的气劲，只是那气息驳杂不纯，显然是靠药物催谷上来的。
他手中的巨斧拖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圣女，巫王有令，任何人不得……”
他的话没能说完。
李钰的身影在他视野中一花，仿佛一道没有重量的轻烟，从他身侧一晃而过。
那将领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地想挥动巨斧拦截，却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柔劲撞在了胸口。
那股力量不大，却刁钻至极，瞬间冲垮了他体内的护体罡气。
他那重愈百斤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轰”的一声撞在数丈外的石壁上，胸前甲胄应声凹陷、寸寸碎裂。
他滑落在地，喉咙里“嗬嗬”作响，喷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再也没了声息。
一招。
甚至没有人看清他如何出手。
上官云雀看得眼皮直跳，心道。
殿下这手“以柔克刚”的功夫，已然得了《天罡决》的真意，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内劲早已将对方五脏六腑震碎了。
这份功力，怕是快赶上大帅了，这是什么怪物。
其余的兵人守卫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它们没有恐惧的情绪，但控制它们的蛊虫却在本能地发出警报，让它们不敢再动分毫。
李钰看都未看那死去的将领，伸手推开沉重的殿门。
“嘎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更浓烈、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巫王殿内，没有石柱，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血池，占据了大殿三分之二的面积。
池中并非鲜血，而是一种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咕噜咕噜地冒着诡异的气泡。
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个巨大的陶坛，坛口用符纸封着，隐约能看到坛内有人形轮廓在挣扎。
浓烈的血腥味、毒气和药草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人的神智都给熏晕过去。
一个干瘦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血池边，用一根长长的铁勺，搅动着其中一个陶坛。
“阿梦，你不该带外人来这里。”
男人没有回头，声音阴冷，仿佛一条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与蚩离有七八分相似，却因为极度的阴鸷与刻薄而显得完全不同的脸。
他的眼窝深陷，双目闪着幽绿的光，整个人就像一具刚刚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活尸。
万毒窟如今真正的掌权者，巫王，蚩笠。
他的视线扫过吓得不敢说话的蚩梦，又落在故作镇定的上官云阙身上，最后，停留在了李钰的脸上。
“中原人？”
蚩笠的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胆子不小。说吧，死前有什么遗言？”
“我来，是给你一个机会。”
李钰的声音，比他更加冰冷，仿佛来自九幽玄冰。
“一个让你这小小的万毒窟，真正登上天下牌桌的机会。”
蚩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眯起那双幽绿的眼睛，如同毒蛇在锁定猎物，仔细打量着李钰。
“口气倒是不小。就凭你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和旁边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哎哟喂！你个老毒物骂谁呢！”
上官云雀瞬间炸毛，兰花指翘起，就准备让对方尝尝天巧星的手段。
李钰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缓步走到血池边，低头看着那些冒着泡的陶坛，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一盆不入流的花草。
“以毒炼体，以蛊控心。想法不错，可惜，你的法子走错了路。”
蚩笠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你只知用虎狼之药催化肉身，却不知阴阳相济、五行调和的道理。"
“你炼出来的，不过是一群力气大了些、不知疼痛的活尸罢了。”
李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一个陶坛的符纸上，那符纸瞬间化为飞灰。
“遇上真正的高手，一击便可震碎其内腑。更重要的是。”
李钰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弄。
“它们的行动，完全依赖于你那粗浅的控心蛊。”
“一旦你死了，或者距离稍远，它们就是一堆站不起来的废铜烂铁。”
李钰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蚩笠这十几年研究的痛点上！
这些问题，他自己当然清楚！
也一直在寻找解决之法，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这个中原人，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这可是万毒窟的不传之秘！
“我可以给你真正的古法。”
李钰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如同神祇俯视凡人。
“我还可以给你足够的药材，兵器，甲胄，甚至是大唐皇室的名义，让你名正言顺地将整个苗疆，都变成你的兵工厂。”
蚩笠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那双幽绿的眸子里，贪婪、怀疑、与疯狂的算计交织闪烁。
这是一个魔鬼的诱惑。
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良久，他沙哑地开口。
“我凭什么信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凭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李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对蚩笠这种纯粹的野心家，名号毫无意义。
只有绝对的实力，和能捏住他命脉的手段，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至于我是谁……”
李钰话锋一转，忽然看向了殿外，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你弟弟，应该快到了。”
“你可以当面问问他，我是谁。”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与兵器碰撞的巨响！
“蚩笠！你给我滚出来！”
伴随着一声悲愤的怒吼，蚩离带着他仅剩的十余名亲卫，浑身浴血，冲破了兵人的防线，闯了进来。
“蚩笠！”
蚩离双目赤红，指着血池中那些挣扎的人形，怒不可遏。
“你竟然真的用活人……用我们的族人做实验！你这个疯子！畜生！”
蚩笠看到他，却只是冷笑一声，满脸的鄙夷。
“我的好弟弟，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还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他得意地一指李钰。
“这位来自中原的贵客，可是点名要支持我呢。”
“你，蚩离，还有你那套妇人之仁，已经出局了！”
蚩离的视线猛地转向李钰，那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不解。
他想不通，为何代表着李唐正统的殿下，会选择与蚩笠这样的魔头为伍！
然而，李钰没有理会兄弟二人的对峙。
他只是看着状若疯虎的蚩离，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蚩离。”
“你反对兵神怪坛，无非是觉得它伤天害理，涂炭生灵。”
“但你可知，你那失踪了十几年的妻子，十二峒的圣女，鲜参……她为何会被放逐到死溪林？”
轰！
仿佛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了蚩离的头顶！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那双鹰目瞪得滚圆，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就连旁边一直处于状况外的蚩梦，在听到“鲜参”这个名字时，身体也猛地一颤。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一个只存在于父亲口中，却从未见过的禁忌名字。
李钰看着蚩离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却像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剜在他的心上。
“因为她，为了你那拯救苍生的狗屁理想，私自带你和你哥哥，潜入了十二峒禁地，去偷学了这门禁术。”
“这兵神怪坛的古法，从来不是你们自己找到的。”
“是她，用自己被终身放逐、永世不得出死溪林的代价，为你们换来的。”
李钰上前一步，逼视着摇摇欲坠的蚩离，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你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去反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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