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一纸血诏惊天下,八方诸王赴长安
晋国,太原,晋王府。
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铁水,数十名通文馆的核心成员,包括圣主李嗣源在内的几位太保,尽皆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殿内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
晋王李克用独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众人。
他那只独眼,失神地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手中紧紧攥着那份来自长安的丝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青筋暴起。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里,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仿佛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但殿内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石像之下,压抑着怎样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朱温……要死了。”
李克用开口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赤身裸体,囚于木笼,游街三日,凌迟处死。”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谕令上的内容,每念出一个字,大殿内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
“死得……连狗都不如。”
“呵……”
李克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一个成了笑话,一个不如猪狗。”
“我们这些所谓的乱世枭雄,在那位殿下眼里,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他猛地转动轮椅,那只独眼,如同鹰隼般死死地盯住了李嗣源。
“嗣源,你怎么看?”
李嗣源心中一凛,连忙沉声道。
“义父息怒!此子……此子手段太过酷烈,绝非仁主!”
“朱温虽是国贼,但毕竟曾为一方之主,如此羞辱,有伤天和!”
“他这是在激起天下诸侯的同仇敌忾之心,乃是自掘坟墓!只要义父登高一呼,天下诸侯必群起而攻之!”
“群起而攻之?”
李克用冷笑一声,独眼中满是嘲讽。
“谁去攻?你去吗,嗣源?”
“我……”
李嗣源一时语塞。
“还是蜀中的王建?荆南的高季兴?亦或是楚地马殷,吴越钱镠?”
李克用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们连朱温都打不过,现在去面对一个能将三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坑杀殆尽的怪物?去面对那个活了三百年的老鬼?”
“他不是在羞辱朱温,嗣源。”
李克用缓缓摇了摇头,独眼中流露出一种李嗣源从未见过的疲惫与恐惧。
“他是在羞辱我们所有人!他用朱温的命在告诉我们,顺他者,或可为臣。逆他者,下场……比朱温还惨!”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你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下去的阳谋!”
李克用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那个三百年的老怪物……终于把他真正的王牌,掀到桌上了。我们……没得选。”
大殿内,一片死寂。
李嗣源低着头,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不甘!他谋划了半生,眼看就要将晋国大权握于手中,却凭空杀出这么一个怪物,将他所有的野心都碾得粉碎!
许久,李克用再次睁开眼,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绝对的理智。
“传本王令。”
“备车驾,集百官。”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本王,亲赴长安,朝见监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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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蜀中,成都。
蜀王王建的寝宫内,一片狼藉。
他最心爱的那只,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酒杯,早已被他亲手摔了个粉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王建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上面的奏折、笔墨散落一地。
“他以为他是谁?太宗皇帝吗?”
“朱温是篡逆,本王可不是!本王乃大唐册封的蜀王,凭什么要向一个黄口小儿俯首称臣!”
殿内侍奉的宫人宦官早已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发泄了许久,王建才扶着廊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与忌惮。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咆哮,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玄甲军、不良人、岐国二十万大军、苗疆十万蛮兵……这股力量拧在一起,足以碾碎当今天下任何一个诸侯。
更何况,还有一个活了三百年的不良帅。
和一个……比不良帅更可怕的李唐真龙。
“去,尚有一线生机,或可为臣。”
“不去,便是下一个朱温。”
王建的脑海中,回荡着斥候带回来的那句在北方诸侯间流传的话。
他惨然一笑,挥了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传令,开国库,备厚礼。”
“本王……也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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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潭州。
楚王马殷手持谕令,沉默不语。
这位以“上奉天子,下奉百姓”为宗旨,在乱世中保境安民的诸侯,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乱世……该终结了。”
他对着身边的长子马希振道。
“振儿,你看这谕令,是危,还是机?”
马希振躬身道。
“父王,孩儿愚钝。”
“此子行事酷烈,恐非明主,我楚地百姓,怕是……”
“糊涂!”
马殷打断他。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位监国殿下,杀的是朱温,是逆贼,是那些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的根源!”
“他手段是狠,但对百姓而言,一个铁腕的君主,远比一群互相攻伐的豺狼要好得多。”
“这天下,乱得太久了。”
他将谕令递给儿子。
“备一份厚礼,你代为父,去一趟长安吧。”
“记住,姿态要放低,诚意要做足。”
“我楚国,要当第一个向新朝献上忠诚的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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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杭州。
吴越王钱镠将谕令放在一旁,拿起剪刀,仔细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
他剪得很慢,很认真,仿佛那不是兰花,而是吴越国的国祚。
许久,他才放下剪刀,淡淡地说道。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吴越境内,凡有唐字庙宇,皆重塑金身,香火不断。”
“昭告百姓,李唐正朔已归,天下将定。”
身旁的心腹迟疑道。
“王上,那长安……”
“去,自然是要去的。”
钱镠看着那盆修剪完美的兰花,眼神悠远。
“只是,在去之前,总得让新君主看到我们的诚意。”
“他要的是天下归心,我们便把这份心意,做到他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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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闽、南汉……
一个个在乱世中翻云覆雨,裂土封疆的枭雄,在接到那份来自长安的血色谕令后,都做出了或主动,或被动的选择。
他们或许不甘,或许愤怒,或许仍在暗中算计。
但在那份以三十万梁军性命为墨,以一个帝王之死为笔写就的谕令面前,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只化作了一个动作。
——启程。
一时间,天下官道之上,车马如龙。
无数面代表着一方诸侯的王旗,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汇聚。
那方向,是长安。
一个由白骨与鲜血铺就的崭新铁血时代,随着那两个即将被游街示众的阶下囚,以一种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君临天下。
天下枭雄,尽入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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