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试探

姐妹仨乘船到家刚下渡口，正遇上村里的妇人在渡口的大树下闲聊。

“这不是阿静嘛？”  梳着油亮发髻的王婶先开了口，眼神在她们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说不清的探究，“这是又往县上跑了？”

旁边的李婆跟着接话，手里的针线停了，“阿静啊，你这在县城摆摊，到底挣着多少银钱了？瞧着这脚步勤的，怕是不少吧？”  话里的酸意直接溢了出来。

阿琳正挨着大姐的衣角，被角落里的张嫂瞥见了。

她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笑着往阿琳跟前凑了凑：“小阿琳，过了正月，你就该有弟弟啦，以后家里可就热闹了。”

大姐听到这话心里像扎了一根刺，嘴唇抿得紧紧的，面色阴沉下来紧紧拉着二妹和小妹回了家。

正月十五是姜家祭祀祖先的日子，也是和族里商量具体过继的时间。

她们姐妹仨个从来没踏进过祠堂，也不会让她们进祠堂。

姜弘瑶得打听一下现在到哪一步，提前做些准备。

方子卖了还得卖房子，现在年关房子可不好卖。

姜弘瑶寻了个渡口人少的时候去找了根叔。

根叔孤寡一人就住在船上，靠打渔和来回送客为生。

爹娘还在世时，根叔时常来家里买些酱菜，对姐妹几个还不错，是这个镇上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

“根叔，过年好。”  姜弘瑶轻轻踏上跳板，微微弯下腰，“我想求您个事。”

根叔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堆着，看见是她，手里的麻线没停。

“是姜家阿囡啊。”  他打量着她，见她眉头拧着，便停了手，把渔网往桌上一放。

“什么事儿这么急？是要往县上送东西？”

“不是的，根叔。”  姜弘瑶绞着粗布袄的衣角，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根叔。

“您也听见村里人嚼舌根了，爷奶要给我爹过继个儿子，就这几日的事。我们姐妹仨心里慌得很，实在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过。”

她顿了顿，见根叔没作声，又往前挪了半步：“大姐去问了大伯，大伯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们别操心，爷奶和族里已经决定好了。但是我们还是想问问，什么时候过继？”

“还有以后我们姐妹几个怎么个安排，是不是还要养个小弟。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想来想去想找您帮着问问。”

根叔抬眼瞅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渔网：“阿囡，这我怎么好问，我不姓姜，也不是你的长辈，我插不了手。”

“根叔您听我说！”  姜弘瑶赶忙往前凑了几步。

“不用您直接去问的。您老在这渡口撑了一辈子船，镇上哪个不认识您？您只消寻个由头，请大伯喝顿酒，酒桌上趁着兴头，随口那么提两句，不用多，能让我们姐妹仨心里有个数就行。”

说着，姜弘瑶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根叔跟前。

“根叔，您看着我们姐妹仨长大的，您就是我的长辈，这是给您过年的孝敬钱。”根叔看着那一串铜板，嘴角动了动，虽没立刻答应，但目光已柔和了些。

姜弘瑶见状，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根叔，您也知道我们姐妹仨不容易，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根叔拿出烟袋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团白雾，终于点了点头：“行吧，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我去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问不问的出来可不一定。”

“够了够了！”  姜弘瑶忙不迭地直起身，朝着根叔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笑，“谢谢您根叔！您肯帮我们，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改天我让大姐采些河菜，我亲自下厨给您做好吃的！”

次日一早姜弘瑶就带着大姐去了饼店教师傅如何烤制糕点，刚刚出来的糕点味道更加甜软，满屋子的香气是最好的宣传。

店里的客人都在问是什么味道，迫不及待地想买来尝尝。

丁掌柜和吴掌柜很满意，如约给了小黄鱼。

大姐第一见到黄金，紧张得连忙用手帕包好塞进姜弘瑶的怀里，路上生怕丢了，还频繁左右看。

姜弘瑶笑着说大姐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她放心，金子放她那儿绝对丢不了。

姜弘瑶想着尽快赶回家，今晚根叔要请姜大伯喝酒，她要带大姐到镇上小酒馆的巷子里蹲守。

她提前和大姐说了让根叔去套姜大伯的话，大姐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也想知道后面是个什么章程。

傍晚，村头的小酒馆里飘出阵阵酒香。根叔走进去熟稔地跟掌柜打了个招呼，要了个靠巷子的桌子。

不多时，姜大伯来了。两人落座后，根叔斟满两杯酒，端起一杯敬向姜大伯：“老哥，过年好啊，好些日子没聚了，今儿咱哥俩好好唠唠。”姜大伯笑起来，回敬道：“难得你过年有时间，今天得多喝点。”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根叔看似随意地提起一些村里过往的事儿，巧妙地把话题往姜弘瑶想知道的方向引。

捧了下姜大伯为二弟打算的良苦用心，说起了姜家几个女儿的打算。

“……那丫头都十八了，早就该出嫁了，家里又没地了，能干些什么”姜大伯沙哑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酒气，舌头都有些打结。

“她还有两个妹妹呢，得找个近的嫁了，往后还能走动，以后啊，几个姐儿还得仰仗你们家。”根叔把伙计刚端上的鱼往姜大伯前面放，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找近的没用，得找家底厚的！隔壁县那个开酒铺的王老板家底就厚，一直想找个填房，之前就说了，只要模样周正，往后不愁没好日子过……”说到这里停顿了，就听见咕噜噜往嘴里灌着酒的声音。

姜大伯又压低声音道：“给的还是现大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家，她嫁过去了，两个妹妹都能得便宜，大的早点嫁了可是积德！”说着捏起花生米塞进嘴里，嚼得喏吱作响。

“那王老板年纪也不小了，能做阿静的爹了，你这个做大伯的能忍心？”根叔听着这话心里发寒。

“年纪大怎么了，会疼人，进门就有人伺候，也不缺吃穿。”屋内传来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的闷响。

“过两年还得给老二订门亲事，爹娘不在，可不得靠我们这些长辈替她考虑。”紧接着是大伯粗哑的笑声......

姜弘瑶和大姐蹲在巷子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盖泛出惨白。

透过木板缝隙望出去，油灯昏黄的光里，大伯涨红的脸扭曲成贪婪的模样，嘴里还在嘟囔一些算计的话。

大姐此刻浑身发冷，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在想是不是打爹娘一走她们就开始盘算开了。

先把她嫁出去，再把二妹也随意嫁出去。

以后见不着，也回不了家，给别人做填房能是什么好日子......

她突然就打了个冷战，两个妹妹的笑脸此刻又在她脑海中闪现，心中却满是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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