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冰奶茶

傅云州在阁楼的地毯上躺着，铺子里传来的框框咚咚声像是浸了水的棉絮，软乎乎地飘进耳朵里。

空气里裹着烘烤的甜香，他眼皮一沉，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窗棂漏进来的光斜斜落在矮凳上。

一碗菜、一碗饭正冒着袅袅的热气，淡白的雾霭里裹着勾人的香。

早上空了的粗瓷碗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人悄悄收走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才看清那碗白米饭粒颗分明，透着莹润的米香。

另一碗菜里，胡萝卜炖牛肉码得瓷实，酱色的汤汁裹着肉块，旁边的烧豆腐泛着嫩黄的边。

他慢慢挪到矮凳边坐下，先拎起青瓷壶倒了碗水，抿一口润下去，嗓子眼里的干哑瞬间缓解了。

夹块牛肉送进嘴里，牙齿刚碰到，肉就酥软地散开来，鲜汁在舌尖漫开，又夹块胡萝卜，清甜里带着软糯，混着肉香格外熨帖。

他连忙扒了口米饭嚼着，米香裹着热气钻进喉咙，这米是真好，带着股子透亮的清甜。

他恍惚想，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好米了，连菜都鲜得让人舌尖发颤，倒像是大酒楼才能尝到的滋味。

这姑娘实在是太实诚了。

傅云州扒着饭，心里头不住地盘算。

救了他的命不说，还这般管着吃食，照这样吃下去，得欠下她多少银钱。

铺子里静下来了，只有那姑娘和店里人的说话声顺着楼梯缝飘上来，轻轻巧巧的。

“东家，枇杷和樱桃都洗好晾干啦。”  是个清脆的女声。

“好嘞，你跟冬妹去后巷，把枇杷削了皮、去了核放一旁，我来做糖水罐头！”

这是姜弘瑶的声音，带着点利落的暖意。

“二妹，这樱桃也是要做罐头不？”

“不做罐头，大姐。”  姜弘瑶的声音里带着点雀跃。

“你在柜台帮着去核就行，我要做樱桃果酱！酸酸甜甜的，抹在面包上，可好吃了！”

……

姜弘瑶怕店里人上阁楼撞见傅云州，一早特意跟大家交代：“我在阁楼放了些吃食，怕沾了灰，这几日大家就别上去。”  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应下。

眼瞅着进了五月，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热奶茶的生意不如先前红火。

姜弘瑶心里盘算着，是时候上冰奶茶了，顺带再添几个清爽的品种，像柠檬水之类的，定能合口味。

只是转念一想，真要上了新品种，表弟周求实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春玲和冬妹平日里帮衬着，可隔几天还得给舅舅家烤制零嘴，也腾不出太多时间。

舅舅的炒货铺子开了半个多月，生意渐渐稳当了。

一天下来能有两三块大洋的进项，虽说舅舅只占三成，可一个月算下来，也够贴补不少家用了。

心里有了主意，姜弘瑶便去找周求实，见他正把熬好的奶茶往木桶里倒。

“求实，”  她开口问道，“你有没有熟稔的朋友？要找活儿干的，知根知底的才好。”

周求实把木勺往桶边一放，转头瞧着她：“阿瑶姐，是要招帮工？”

他直起腰，“店里眼下的人手，看着也够呀！”

“天热了，我打算上冰奶茶和柠檬水，添些新花样，到时候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自然要招人。”姜弘瑶笑着应道。

周求实一听说要研发新品种，脸上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他从兜里摸出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歪头想了想，忽然一拍手：“哎！阿瑶姐，我倒想起个人！是我来申城之后处得不错的朋友，比我大几岁，干活挺利索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那你明天把他带来瞧瞧。”

姜弘瑶应着，又叮嘱道，“下午你早点下工，去找大姐拿三块大洋，去定制几个铁皮桶、铁盒，还有冰块模具。”

说着，她从布包里掏出早就画好的图纸，“就按着图纸上的尺寸定做。”

周求实接过图纸瞅了瞅，连连点头：“成！阿瑶姐，我记着了！”

姜弘瑶又转身去了隔壁裁缝铺，给店里人定制新的店服，一人两身。

春玲和冬妹穿水蓝色的半袖旗袍，料子选了透气的棉麻，看着清爽。

表弟他们就穿白色立领衫，配黑色棉麻裤，利落又精神。

她站在裁缝铺里瞧着布料，心里盘算等这月过了，得给大家加点工钱。

下个月要上新品，指定得忙得够呛。

后巷里传来店员们忙活的动静，姜弘瑶踮脚望了眼，见没人留意阁楼方向，悄悄挪着步子溜了上去。

指尖攥着楼梯扶手，心里直打鼓  ——  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倒真像做贼。

阁楼里光线稍暗，傅云州正靠在斑驳的墙根下，目光落在小窗格上，看着窗外的流云发着呆。

他脚边放着个空瓷碗，碗沿还沾着点淡褐色的汤汁痕迹。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刚要张嘴说话，姜弘瑶已经快手收了空碗，头也不抬地往下走：“等会儿！”

话音落没片刻，她又走了上来，手里捏着好几张卷着的报纸往傅云州跟前一递。

“你要是待着无聊，就翻翻报纸，别发出动静。”

傅云州捏着报纸展开一看，头版标题黑粗的字撞进眼里  ——“渔粮帮夺下南市码头！”

他弯了下唇，漾出好看的弧度，心下稳了不少。

姜弘瑶转身就走，又突然回过头。

“待会儿我把楼下的人都支去后巷，你要是想上厕所就直接去，记着快去快回！”

下午的太阳斜斜爬过窗棂，金晃晃的光落在姜弘瑶发梢上，连她耳边别着的碎发都像镀了层暖金。

傅云州坐在阴影里看过去，她整个人像浸在柔光里。

可听清她的话，他脸是板着的，耳尖却“腾”  地一下就红了。

赶紧低下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她身上落，耳根子红得快要滴血。

姜弘瑶瞅见他那红透的耳尖，没忍住  “噗哧”  笑出声。

都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面皮还这么薄。

“笑什么？”

傅云州被她笑得皱眉，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点闷乎乎的恼意。

“没没没，”  姜弘瑶赶紧收了笑，摆摆手转身往下走，下楼时脚步都感觉带着轻快的笑，落在楼梯上嗒嗒响。

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她清脆的招呼声：“阿实，来后巷帮我洗罐子！”

“大姐，你就坐柜台歇着看店，我和他们在后巷忙就行，有事你喊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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