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积德行善

又是轰隆一声，天上瞬间就落起了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溅起一层灰。

姜弘瑶看着窗外纷纷躲避的人，心想这雨下的挺巧，再晚一点两人就淋到了。

“哎哟！这雨下得忒急！”  门口突然传来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婆牵着个女童快步挤了进来，她头上勒着块青布抹额，鬓角的头发被雨打湿，贴在脸颊上。

阿婆反手掩上门，先低头拍了拍自己藏青色布褂上的水珠，才抬眼看向店里，脸上堆起些笑：“店家姑娘，我带着孙女进来躲躲雨，可行不？”

“行啊，你坐着等会吧。”

姜弘瑶笑着往旁边让了让，又朝里喊了声，“冬妹，倒两杯热水来。”

阿婆道了声谢，拉着女童在靠门的小圆桌边坐下。

女童约莫五六岁，梳着两个歪歪的小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屋里，目光扫过橱窗里的糕点。

姜弘瑶这时已回到柜台后，和大姐凑在一处翻账册。

这一个月比上个月挣的还多，近两百块大洋。

春玲和冬妹端了水放下，随后就坐在旁边的小圆桌上叠纸盒，纸片  “沙沙”  的声响混着雨声，倒也清静。

没片刻，就听见女童小声吸了吸鼻子，拉了拉阿婆的衣袖，声音软乎乎的：“阿奶，我想吃香香的糕点。”

阿婆正眯着眼打量店里的陈设，听见这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拿手帕擦着脸嘟囔：“这铺子的糕点金贵着呢，雨停了咱就回家吃饭。”

“阿奶，我就想吃一小块。”  女童晃了晃她的胳膊。

阿婆被缠得没法，只好转向柜台，脸上挤出点笑：“姑娘，你们这糕点怎么卖呀？”

大姐抬眼应道：“如今就剩四种了，您看看这价。”

她抬手往橱窗指了指，  顿了顿，又说着，“蜂蜜小面包四块八个铜板，最划算。”

见阿婆眼神在橱窗上溜来溜去，手指不自觉绞着帕子。

大姐又温声笑了笑：“蜂蜜小面包是刚出炉的，这会儿还热乎呢，要不来几块？”

阿婆却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太贵了。”

又转头瞪着女童，“听见没？太贵了，吃什么糕点！咱可买不起。”

见孙女瘪着嘴要哭的样子，阿婆正要张嘴呵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换了副和气模样，对着柜台这边陪笑。

“姑娘，便宜点行不？你看这眼见着天黑，又下着雨，你们也没客人，这糕点放不久，便宜点卖给我好了。”

“便宜卖不了。”  大姐姜弘静微微笑着答，“价钱都是定好的。”

二妹和她说过，开糕点铺子最忌讳卖不掉降价卖，或者免费送街坊，绝对不能这么做。

那姑娘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阿婆先是顿了顿，眼角的纹路挤得更深，苦着脸往柜台前凑。

“姑娘就行行好，我这老太婆，下雨天带着孙女来躲雨，身上实在没几个钱。你就当是积德行善，便宜两个铜板卖给我，成不？”

见眼前姑娘不松嘴，另一个眼都没抬，只低头翻着账簿，她又悻悻补充道。

“你卖不出去砸自己手里了，还不如卖给我！”

“啪”  的一声脆响，姜弘瑶将手里的账簿往柜面上一放，“阿婆，卖不掉我自己留着吃，不讲价的。”

瞅着阿婆僵在原地的样子，姜弘瑶没再理会，转身就往后厨去了  。

想跟她倚老卖老，可真是找错了人。

尊老爱幼，她没这美德。

每日做的糕点并不多，偶尔也会有些剩下的，但姜弘瑶从不降价卖。

阿婆有些生气，忙掏出手帕当扇子似的往脸上扇着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骂着什么。

旁边坐着的春玲和冬妹支棱着耳朵听，也只抓着些模糊的字眼，辨不清究竟说的是什么。

柜台后面，小妹慢慢地把自己那碗杨枝甘露吃了个精光，嘴边还沾着点柚子粒。

她瞅着那女童低着头、嘴唇瘪得快要挂不住泪的样子，伸手扯了扯身旁大姐的衣袖。

脆生生大声道：“大姐，阿婆带的银镯子比你的还粗，怎么会没钱？”

大姐听见这话，下意识就往妇人手上瞟去。

嚯，可不是嘛，那银镯子套在手腕上，瞧着分量着实不轻。

她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怪自己怎么盯着别人的财物看。

转回头拍了拍小妹的脑袋，让她赶紧闭上嘴，吃完写课业去。

阿婆被小妹这话堵得一噎，火气更盛，皱着眉狠狠瞪了小妹一眼，手忙不迭往回缩。

把那银镯子往袖口深处藏了藏，像是怕被人再瞧见。

春玲和冬妹听见小妹这话，悄悄对视一眼，都抿着嘴偷着笑。

冬妹目光落回那女童身上，见她孤零零坐着，低着头用袖口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心下不由得生出些不忍来。

雨淅淅沥沥下了近半个时辰才歇。

雨刚停，那阿婆半句  “谢谢”  都没说，拽着女童的手就往外走。

姜弘瑶抬眼望了望天边，云层还沉甸甸的，瞧着又要下雨的样子，便转头让春玲她们：“这天怕是还要下，你们今日就早些回家去吧。”

大姐正收拾着柜台，闻言过来问：“二妹，店里剩下的糕点怎么办？”

姜弘瑶略一思忖，道：“也没多少。给舅舅舅妈带些过去，余下的就分了，别放坏了。”

冬妹手里捏着两个刚包好的牛角包，春玲则拎着半块果酱面包，二人快步往家赶。

刚转过街角，就撞见先前那带女童的阿婆，正一边低声骂着什么，一边牵着女童的手慢悠悠走着。

女童还低着头，小肩膀耸着，用手背一个劲抹眼泪。

冬妹瞧着心头发堵，没忍住上前几步，把手里的牛角包递了过去，轻声道：“拿着吃吧。”

女童眼里还汪着泪，抬头看了看冬妹，又瞥了眼身旁的阿婆，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小手接过牛角包。

攥在手里就往嘴里塞，脸上慢慢绽开了笑。

阿婆自始至终没说半个  “谢”  字，只斜眼瞥了冬妹一下，便拉着女童头也不回地走了。

“冬妹，你这是图啥？”

春玲快步跟上，拉过她的胳膊嗔道，“你给了东西，人家也不会记你的好！”

“我就是看她有些可怜，”  冬妹轻轻挣开胳膊，声音低了些。

“刚瞧着她哭，想起我小时候。”  说罢，脚步没停，继续往家走。

春玲跟在她身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呀你，人家过得可比你好得多！在那儿装可怜呢。你没瞧见那孩子身上穿的是崭新的花袄衫呢，哪用得着你瞎操心。”

看冬妹听了这话，猛地顿住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春玲摆了摆手，软了语气：“算了，说这些也没用，赶紧回吧。下次先顾好你自个再说！”说着就拉起她的手赶忙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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