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竹筒粽
大清早她就去菜场挑了新鲜的香竹，青碧碧的带着露水，截成半尺来长的小段，又把糯米淘洗干净泡在水里。
口味也备了两样，咸口的配了腊肉丁和泡发的香菇，甜口的就用红枣和红豆。
吃过午饭，姜弘瑶带着春玲和冬妹在后巷的石板桌上忙活。
春玲和冬妹是头回见用竹子包粽子，都觉着新奇，学着姜弘瑶的样子往竹筒里填糯米。
填一把压实些，再振一振，让糯米挨得紧实些，最后用削好的木塞子塞紧，摆到一旁的竹筐里。
咸口的每筒都要埋一颗白酒烧过的咸蛋黄，油汪汪的透着香.
甜口的则塞了去核的红枣和蒸得沙软的红豆，红亮亮的瞧着就喜人。
俩姑娘新鲜得紧，手里的活计停不下来，没多大工夫，竹筐里就堆得满满当当。
姜弘瑶怕混了口味，让春玲在甜口的竹筒边轻轻刮下一小片竹皮，露出浅黄的竹肉，倒成了别致的记号。
前后各包了三十来个，泡好的糯米正好用完。
姜弘瑶支起两口大铁锅，把咸甜两味的竹筒分开放进锅里，又往锅里添凉水，直到漫过所有竹筒。
顺手抓了一勺碱面撒进去，这样煮出来的粽子熟得快，糯米也会更透软，还带着股说不出的清香。
等灶膛里的柴火燃得旺了，锅里的水 “咕嘟咕嘟” 烧开，后巷里很快就飘起了香气。
竹子的清冽混着糯米的醇厚，又缠缠绵绵裹着点腊肉的咸香和红枣的甜意，顺着风往街面上飘，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瞧。
......
姜弘瑶从街口的裁缝铺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厚实的布包，里面是给店里伙计们定制的衣裳。
她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笑着拆开：“求实他们几个的在这儿 ——”
是清一色的夏白色中式立领衫，配着深灰裤，针脚细密得很。
另一边，自己和春玲她们的则是水蓝色半袖旗袍，领口滚着细细的素边，虽没什么繁复花纹，可摸着料子就知道实在。
几人围过来，指尖先轻轻蹭了蹭衣料，又小心地把衣裳展开看了看，眼里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却没舍得多摆弄，又仔细叠好放回纸袋里。
春玲抿着嘴笑：“得赶紧收着，晚上回家洗了澡，安安稳稳试穿才好。”冬妹摸着纸包连连点头。
吴二林捏着自己那件雪白的立领衫，指尖都有些发颤。
他自小穿的都是大哥剩下、爹又改了改的旧衣，针脚磨毛了，颜色也褪得发灰，像样的新衣几乎没上身过。
他把纸袋往怀里拢了拢，正琢磨着该怎么谢东家，姜弘瑶已端着个大盆从后头出来了。
盆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竹筒，翠生生的竹皮还带着水汽。
“这不是快端午了？” 她笑着把盆放稳，“我包的竹筒粽子，甜口咸口各三根，你们每人一份，带回家给家里人也尝尝。”
刚煮好的粽子过了遍凉水，竹皮轻轻一剥就开，裹着糯米的香气混着竹的清甜味儿，一下就漫开了。
她当即喊了大姐，两人手快，拿油纸把粽子一个个包好，挨个递过去。
表弟求实还要给舅舅舅妈带，就用竹篮装了十来根。
众人都抱着装粽子的纸袋，有的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脸上都漾着笑。
姜弘瑶看在眼里，又扬声说了个消息：“对了，跟你们说个高兴事 —— 从下个月起，每人月钱涨两块大洋。”
她早算过账，冰奶茶上线后，店里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单是奶茶的营业额，每日就有七八块大洋。
大家跟着忙前忙后没歇过，这两块大洋本就是该得的。
“真的？！” 吴二林先惊了一声，自己再涨两块大洋可就是十二块的工钱了，和做木匠活的大哥一样了。
见姜弘瑶笑着点头，几人都喜不自禁，齐齐朝着姜弘瑶弯了弯腰：“谢谢东家！”
一旁的表弟求实早按捺不住，从竹篮里拿了根甜口的。
糯米黏得能拉出细白的丝，裹在里头的豆沙绵密得化在舌尖，红枣去核软烂，每一口都带着清甜。
他三口两口就吃完一根，舔了舔嘴角，又挑了根咸口的。
这回一咬，糯米吸足了腊肉的咸香，混着香菇的鲜，嚼着嚼着，忽然咬到块沙沙的，是咸蛋黄！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着说：“阿瑶姐，这粽子也太好吃了！”
见他吃完还盯着竹篮，姜弘瑶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吃两根够了，多了撑着不消化。还得留着给舅舅舅妈尝呢，可别都给吃完了。”
求实这才停了手，嘿嘿笑着把剩下的往竹篮里放好。
店里收拾妥当，众人揣着涨月钱的欢喜，抱着装新衣的纸袋，手里拎着竹筒粽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各自往家去了。
晚风掠过长街，把竹篮里粽子的香气，混着他们低低的笑谈声，送出去老远。
姜弘瑶带着不少竹筒粽子回到里和弄，一家送了一甜一咸两根尝尝味。
正碰上急急忙忙出去的陈黛丽，穿着件新式收腰的绛色裙，手拿珍珠小包，白色高跟鞋踩的噔噔响。
“陈姐姐，给你带了粽子！”
姜弘瑶扬了扬手里的竹篮，糯米混着竹子的清香飘了过去。
陈黛丽眼下可没心思接粽子。
按往日的规矩，那个男人今日该去百乐厅了。
她脚步没停，回头冲姜弘瑶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又掺着几分赶时间的仓促：“好阿瑶，谢谢你的粽子，肯定好吃，先给我留着！”
话落就登上了路边候着的黄包车往巷口去了。
姜弘瑶看着黄包车拐出巷口，还愣了愣 —— 陈姐姐今日怎么走这么快？
估摸着是这几日生意好，忙着赶场子，便也没多想 ，拎着竹篮回了自家。
她哪里知道，陈黛丽心里头装着个新鲜人。
这阵子陈黛丽在百乐厅唱歌，总见着个年轻男人来。
那男人戴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瞧着温和，却又透着点疏离，不常说话。
每次来都拣角落的位置坐，安安静静地听她唱完一曲就走，从不多留。
却总会让侍应生递上五个大洋的赏钱，出手阔绰得很。
陈黛丽在百乐厅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却从没遇过这样的。
不要她陪着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也不用她强撑着笑脸应酬。
哪怕她站在台上唱歌时，那男人也没怎么看她的脸。
大多时候就支着下巴坐在那儿，指尖慢悠悠地晃着酒杯，不知是在听曲，还是在想别的心事。
偏是这样淡淡的态度，倒让陈黛丽上了心。
她私下找侍应生打听了，才知是孟家的大公子。
长得周正，又这般绅士，出手还大方，这哪能轻易放过。
陈黛丽心里头盘算起了主意，打那以后，她便开始变着法地打扮自己。
先前那男人给的赏钱，她没存着，全拿去添了新衣裳、新首饰。
今儿穿的绛色收腰裙，就是才做的新样式，连脚上那双白色高跟鞋，也是特意挑的，走起来又好看又利落。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心思 —— 他既不肯先上前，她也不急着主动。
陈黛丽坐在黄包车里，指尖轻轻捏着珍珠小包的带子，嘴角勾了勾。
她倒要看看，是他先耐不住，还是她的吸引力更胜一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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