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字报
顾彦望着姜弘瑶，心头那股惊艳劲儿又翻涌上来。
不过短短两次碰面，她却像两簇截然不同又同样耀眼的光，次次都撞进他心里。
他从前总觉得女子的眼界多被框在庭院里，可姜弘瑶不一样。
她的思想像挣脱了缰绳的风，又广阔又自由，那些世代传下来的规矩礼法，在她身上半分缚不住。
分明像株长在旧园子里的新苗，带着 “异类” 的鲜活，却活得比谁都舒展。
“书媛，这位是《申报》的顾彦先生，他写的文章极有见地。”
姜弘瑶转头向孟书媛介绍，眼底藏着笃定。
让顾彦来再好不过，他留过洋，心里揣着男女平等的念头，看女子从没有那些高低贵贱的偏见，由他执笔再合适不过。
孟书媛闻声起身，目光落在顾彦身上。眼前的男人一身熨帖长衫，眉眼间透着温文尔雅，她却猛地记起这个名字。
先前读过些针砭时弊的文化运动文章，笔锋锐利又恳切，当时便在心里佩服写文章的人，原来就是他。
“顾先生您好，我是孟书媛。” 她笑着伸出手，指尖微微泛着轻颤，是难掩的激动。
“孟女士您好。” 顾彦也笑了，伸手与她轻轻握了握。
掌心相触的瞬间，倒像是两股同频的力量悄悄遇了面。
姜弘瑶在一旁看着，心里头直稀罕。
小说里可没提过他们俩早有 “文缘”，这偏出的情节倒比书里更有意思。
她往前凑了半步，笑着拍手：“那可得先祝二位合作顺利！”
“书媛，等你的报纸印出来，我每期都追着看！” 她又转头冲孟书媛补了句。
“阿瑶，谢谢你。” 孟书媛反手握住姜弘瑶的手，“我要邀请你加入我的报刊！”
姜弘瑶连连摆头，开玩笑，她只会说不会写啊，一点文笔都没有的那种。
更何况还有很多是文言文，这不是要她一个理科生的命吗？
“不不不，我不去，我完全不会写！”姜弘瑶连连摇头。
“不用你动笔写，帮我看看稿子、把把关就好。”
孟书媛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又软声哄道，“阿瑶，不然你帮我给报纸取个新名字吧？不叫《申女报》了，好不好？”
姜弘瑶顿了顿，指尖在掌心轻轻敲了敲，忽然有了主意。
抬眼时眼里带着点狡黠：“那就叫 ——《她字报》！”
“哪个‘她’？是那个女字旁的‘她’？”
顾彦猛地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浮起思索。
“对，就是女字边的‘她’。” 姜弘瑶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孟书媛却蹙了蹙眉，“这个字如今争议正多，报纸若叫这名，怕是一出来就会惹来不少骂声。”
“书媛，你要是想让报纸一下子立住脚、传开去，就用这个名。”
“越是有争议，越容易被人记着，骂声里反倒能烧出热度来！”
顾彦在一旁琢磨片刻，缓缓点头：“姜小姐说得在理，这名字虽险，却有破局的力道，好。”
三人对视一眼，竟在这一瞬间敲定了主意。
姜弘瑶望着窗外斜斜落在青砖上的日影，只当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她哪里知道，自己随口的提议，几句给朋友打气的话，往后会在申城搅起多大的浪。
会让多少人捧着那张印着 “她” 字的报纸，在黑夜里摸到一点亮。
孟书媛带着顾彦去了自己的报社，林厚劼吃完蛋挞，又把摊在桌上的报纸叠得方方正正。
他回头望向柜台后正低头理账的身影，眉眼弯着笑：“姜小姐，我先回了。你那本《宋词选》里有琢磨不透的地方，就用红笔在旁边画道线，等我改天来，再逐句给你讲。”
被唤作 “姜小姐” 的姜弘静睫毛颤了颤，唇边噙着的笑意像浸了蜜的温水，没应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靠在柜台边的姜弘瑶眼角余光将这幕收得真切，故意拖长了语调打趣：“林记者，你叫哪位姜小姐呢？”
林厚劼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时笑意更深了些，声音里带着坦荡的真诚。
“自然是叫你姐姐弘静。她是个极好的人，耐心听我讲那些酸文。” 说完便推门走了。
姜弘静听到这话，脸上突然染上红晕，手里的抹布攥得更紧了。
擦起柜台来倒像是带着股子雀跃劲儿，一下比一下快。
姜弘瑶见她这模样，也没再接着逗，抿着嘴笑了笑，转身哼起了小调往后厨去了。
大姐这桃花，瞧着是要开啦。
......
第二日姜弘瑶要去南市采买水果，回来好做罐头与果酱。
大姐记挂她的安危，本想跟着一同去，可店里上上下下实在抽不出人手，姜弘瑶只好托了何父，让他下午带着自己径直往南市跑一趟。
刚到南市桥头，就见阿大几个孩子正蹲在树荫底下，用小石子在地上玩得投入。
“阿大。” 姜弘瑶下了车，扬声喊了一句，又笑着朝他们招招手。
“好久不见呀，还有阿狗，阿粮！”
“贵人姐姐！” 阿大抬眼瞧见姜弘瑶，眼睛唰地亮了，当即从地上蹦起来朝她跑，阿狗和阿粮也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孩子都光着上身，瘦得能清晰看见肋骨的形状，皮肤被日头晒得黝黑。
“我姓姜，你们叫我姜姐姐就好。”
“姜姐姐，傅哥让我们在这儿等你呢，说你要买杨梅！” 阿大脆生生应着，又赶忙补了句，“姜姐姐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叫傅哥！”
话音落，转身就往远处跑。
阿狗本也想跟着，被阿大回头摆手拦了：“你在这儿陪着姜姐姐。” 说完便跑得更快了。
姜弘瑶看着眼前两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笑着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抓出一小把牛奶糖。
俩孩子蜷着黑乎乎的小手，怯生生地不敢往前伸，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姜弘瑶手里的糖。
姜弘瑶见状，索性让他们张开嘴，轻轻往每人嘴里塞了一颗。
甜丝丝的奶香在嘴里漫开，两人含着糖，都咧开嘴，露出了无声却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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