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倒打一耙

冯远钧回到二楼包厢时，姜弘瑶说的事还在他脑子里缠来绕去。

包厢里还留着点心的甜香，陈寅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眼皮懒洋洋地掀了掀。

冯远钧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瞬，忽然想起陈家在码头那几处仓库。

靠着内河港，又挨着货运栈道，平日里除了堆些自家的洋货，倒有大半时间空着。

心念这么一转，一个计划出现了。

他在沙发边站定，踢了踢陈寅初搭在扶手上的脚：“陈寅初，有笔生意，做不做？”

陈寅初像是被这话扎了下，腾地坐起来，凑到冯远钧身边时，眼里的倦意都散了。

“钧哥，什么路子？”

冯远钧抬手按了按他的肩，示意他先坐，指了指桌上：“先给我倒杯酒。”

陈寅初麻溜地拿起酒瓶倒上小半杯。

冯远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才慢悠悠开口。

“明天晚上十点，你找几个人去码头三号仓库，不用动手，把那儿值守的人引开就行。另外，你家仓库不是有空着的？借我用一间。”

陈寅初脸上的笑顿了顿，眉头皱了皱：“三号仓库？钧哥你借仓库做什么？”

他话还没问完，就见冯远钧抬眼看过来，语气淡却带着点钩子：“怎么，不想挣钱了？”

陈寅初咂了下嘴，心里转了转。

钧哥从不会坑他，先前跟着他做的几桩事，哪回不是顺顺当当拿了好处？

他当即点头：“做！怎么不做？我按你说的来。”

冯远钧指尖敲了敲杯沿，又补了句：“找的人别用自己身边的，托几个中间人，做得干净点，别让人查到你头上。”

“这个我懂。”

陈寅初拍了拍胸脯，又忍不住追问，“钧哥，你要空仓库到底是要放什么？”

“明晚我会带人把三号仓库的东西搬到你家仓库去。”

冯远钧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尽，酒杯  “咚”  一声放在桌上。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陈寅初，眉峰微挑：“你先让人把自家空仓库拾掇出来，提前码些空木箱摆好，我有用处。”

陈寅初满肚子的疑问堵在喉咙口，最终也只化作一声  “好”，糊里糊涂地应下了这桩没头没尾的差事。

他望着冯远钧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压根没料到第二天夜里会闹出那般阵仗。

是夜，码头的风裹着咸腥气刮过仓库的铁皮顶，发出呜呜的声响。

陈寅初蹲在自家小仓库后墙的阴影里，眼睁睁看着冯远钧带着好几个精壮汉子，脚不沾地似的把三号仓库的货往这边搬。

搬完竟又把自家小仓库原有的东西往三号仓库挪。

来回倒腾的架势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这哪是挪货，怕不是在偷东西？

他先前打听过，三号仓库是个英国商人的产业，可那间仓库小根本摆不下多少东西，钧哥到底图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冯远钧已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吩咐：“去把三号仓库值守的人引回来。”

陈寅初赶紧让下面人去办，转身就见到冯远钧从怀里摸出根五米来长的引线。

蹲在仓库角落将引线一端固定好，尽头处堆着些火柴，火柴上又覆了层干燥的稻草，周遭还摞着几个空木箱，瞧着就像是特意搭的引火架子。

“钧哥！”  陈寅初惊得差点跳起来，刚要问他怎么对着空仓库点火，手腕就被冯远钧一把攥住。

“别出声。”  冯远钧拽着他往后退，拉上仓库铁门。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值守人员跑回来的脚步声。

陈寅初的话还堵在嗓子眼，冯远钧已松开他的手腕，往水警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让人去报水警，就说仓库走水了。”

陈寅初虽仍是一头雾水，可看冯远钧紧绷的侧脸也知事态紧急，忙不迭朝暗处打了个手势，让手下人火急火燎地去找水警。

果然没等多久，三号仓库的方向就冒起了黑烟，橘红色的火光很快舔舐着仓库的木梁往上蹿。

好在冯远钧先前摆的木箱本就不多，火势没烧得太猛，码头边本就靠水，水警的船一到，几桶水泼下去，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火一灭，码头上各家商行的值守人员都被惊动了，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团。

有的嚷着  “赶紧把自家货挪走，别再遭了殃”。

有的骂着  “哪来的火，差点烧了我的货”，乱哄哄闹得像锅沸水。

冯远钧往人群里扫了眼，胳膊肘怼了陈寅初一下：“我带的人该挪货了，接下来看你的。”

陈寅初被他怼得一个趔趄，懵头懵脑地问：“看我什么？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倒是跟我透个底啊！”

冯远钧斜睨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  “恨铁不成钢”  的嫌弃。

终是耐着性子低声道：“我让人把货挪走，你去港务司投诉那个英国商人。就说怀疑他仓库里堆了什么违禁货才引了火，要不是有好心人及时找水警来灭，你家商行的仓库怕也得跟着遭殃。”

陈寅初这才恍然大悟，合着冯远钧不仅把人家的货换了，还要倒打一耙。

他本就看不惯这些洋鬼子在申城作威作福，占尽了便宜，当下拍着胸脯道：“这事儿我熟！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保准演得跟真的一样！”

冯远钧见他梗着脖子要往外冲，伸手又把他拽了回来。

“你这脑子能不能转转弯？现在去？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搞事？”

“多找几家平日里就看不惯洋人的商行，明早一起去港务司闹。”

冯远钧指了指码头那头几家亮着灯的商行，“别自己当出头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懂不懂？”

陈寅初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还是钧哥想得周到。”

两人当下分了工，冯远钧带着人趁乱继续往暗处挪货。

陈寅初则转身去找相熟的商行掌柜合计。

他们都没留意，码头入口处的阴影里，山本高一正带着几个手下快步赶来。

望着眼前被烧得焦黑的三号仓库，山本高一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低吼道：“八嘎！”

他亲自上前扒开堆在门口的黑炭，翻了半天，脸色越来越沉。

这里面哪有他要找的货？全是些木炭！

难道是有人趁乱换了货？还是史蒂文骗了他？

可这么短的时间，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仓库的货换了？

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山本高一攥着拳头，盯着这堆黑炭眼皮直抽搐。

这已经是第三次失手了。

帝国那边早就对他不满，这次的事若是再没法交代，他这条命怕是都保不住。

“走！去见史蒂文！”

山本高一咬着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总得先找那个英国商人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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