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冰西瓜
姜弘瑶在甜姜西饼店里忙了一上午，案台上的面粉痕迹还没彻底擦净，鼻尖似乎还沾着黄油的香气。
直到午后阳光斜斜落在柜台的玻璃上，她才捞起张报纸歇脚，指尖捻着纸页往下滑时，忽地顿住。
英国商人史蒂文因码头仓库失火遭申城商行联名投诉的消息，正印在社会版的显眼处。
旁边还附了他亲笔的致歉信，字里行间满是 “疏忽致灾” 的恳切，看得她眉梢轻轻一挑。
“冯远钧可真能闹事。”
竟然直接把人家仓库烧了，还让人家出来道歉说是自己的疏忽。
这不是让人家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吗。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
山本高一当天晚上就堵上门要说法，毕竟他不相信是仓库失火。
可史蒂文正憋着一肚子火，攥着山本的手腕要他赔自己的仓库，说着他的货肯定有什么问题才导致失火。
史蒂文刚在报纸上赔完不是，就要去找山本要剩下的一只花瓶。
山本哪有心思应付，他自己的麻烦早堆成了山。
帝国那边来了消息，要换掉他商行负责人的位置。
两人在港务司门口就吵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倒是让躲在街角的冯远钧和陈寅初，安安稳稳看了场热闹。
日头往西边挪了挪，戏也看完了，两人溜溜达达又晃到了甜姜西饼店。
刚推开挂着铜铃的木门，就见姜弘瑶抱着个圆滚滚的绿纹瓜皮从后屋出来。
姜弘瑶上午路过斜对面的菜场看到了西瓜，但是不比后世经过改良培育后的无籽红瓤西瓜，这个时候的西瓜小小的。
瓜皮是粟黄色，切开时皮厚得能当瓢用，里面的瓤是淡淡的粉白色，黑籽又大又硬。
姜弘瑶这才想起自己仓库冷藏柜还有两个无籽西瓜，之前都忙的没时间吃，现在入夏了，正适合吃西瓜。
“这是…… 西瓜？”
陈寅初先惊了声，姜弘瑶怀里这只翠绿色的瓜皮上爬着墨绿的条纹，看着像又不像。
冯远钧凑了过来，手指戳了戳瓜皮，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窜，“这瓜看着就不一样，哪来的？”
“秘密。” 姜弘瑶笑着挥开他的手，把西瓜稳稳搁在小圆桌上。
她按住瓜顶，菜刀在瓜皮上轻轻划了道弧线，挑开个小口。
双手扣住开口两侧，手腕一使力，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瓜应声裂开。
红得透亮的果肉立刻露了出来，没半点杂色。
空气中瞬间漫开西瓜独有的清甜，混着从果肉里散出的凉气，把店里的燥热都压下去了大半。
竟是无籽的！
“没籽？！” 冯远钧手有些痒，直想抢过刀自己切，“你上哪儿寻来这稀罕物？”
陈寅初也凑得更近了，“这瓤红得透亮！闻着就甜！”
姜弘瑶笑着把半边西瓜端到柜台上，另半边拿刀切成三角小块，刀刃划过果肉时，汁水顺着刀面往下淌。
春玲早递过干净的盘子，帮着把切好的西瓜块摆进去。
刚摆好，表弟和吴二林就凑了过来，眼睛盯着盘子，喉结悄悄动了动，显然是被这甜香勾住了。
“都别看着了，来尝尝。”
姜弘瑶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这西瓜可不是随处能吃到的。”
最先伸手的是冯远钧，他捏起一块西瓜，果肉上还沾着冰凉的水珠。
往嘴里送时，牙齿刚碰到果肉，清甜的汁水就爆开了，顺着喉咙往下滑，一路凉到心里。
陈寅初也没闲着，一口接一口地吃，连平日里爱喝的奶茶都不要了。
几人围着盘子吃得起劲，表弟求实咬了口西瓜，眯着眼直笑：“这冰西瓜比啥都解渴！”
吴二林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跟着点头，嘴角还沾着西瓜汁。
冯远钧和陈寅初连吃了三块，才恋恋不舍地停手。
两人去洗了手，又拿帕子仔细擦了嘴，可鼻尖似乎还沾着那股清甜的瓜香，连说话都带着点甜意。
看着姜弘瑶要把那半边带着清甜水汽的西瓜往柜台后挪，陈寅初几步跨上前。
“姜老板，这西瓜卖我成不？我娘正苦夏呢，吃不下饭，我带回去给她解解馋！”
姜弘瑶低头瞧了瞧那小半块西瓜，又抬眼瞅了瞅陈寅初眼里的真切，眉梢微挑。
“就这小半块，你真要？”
陈寅初头点得像捣蒜，忙应 “要的要的”。
手往怀里一掏，一块银亮亮的大洋就搁在了柜台上。
姜弘瑶瞅着那大洋，心里暗笑，半个西瓜一块大洋，这钱不赚白不赚。
至于找钱？
富二代找什么零钱！
当即扬声喊冬妹：“冬妹，拿个竹篮来！”
等竹篮递过来，又仔细寻了块干净的白纱布盖上，才把西瓜稳稳递过去。
陈寅初接过竹篮就催冯远钧：“钧哥，快回！再磨蹭西瓜都不凉了，回去还得拿冰块镇上！”
冯远钧刚跟姜弘瑶敲定了第二天去南市的事，听见这话只好抬脚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他衬衣袖子挽得老高，露出半截结实的胳膊，手摸摸鼻尖，笑着凑到柜台前。
“姜美玉，还有西瓜不？我也想买半块。”
姜弘瑶伸出手，掌心朝上托着，脑袋歪了歪，眼尾弯出点笑：“诚惠，一块大洋。”
她本没打算要这么多，可陈寅初先把价抬上去了，这会儿少要了那不行。
冯远钧手往兜里掏了又掏，翻得兜都快反过来了，也没摸出半分银子。
姜弘瑶斜着眼就看他到处掏兜：“怎么？今天又没带钱？”
冯远钧丢下句 “今天是真没带钱，你等着”，转身就往停在门口的车跑，估摸着是去跟陈寅初要钱。
没过会儿就听见车里传来陈寅初的声音：“钧哥，你怎么出门总不带钱？”
姜弘瑶把冯远钧递来的大洋放进钱匣，转身往阁楼去。
不多时拎着个圆滚滚的西瓜下来，“咔嚓” 切了半块装进竹篮递给他。
冯远钧看着她跟变魔术似的，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挑着眉忍不住问：“你有多少西瓜？”
姜弘瑶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
一天就俩西瓜，都给你买走了我吃什么？想都别想！
当下就摆着手撵人：“赶紧回吧！再耽搁到家西瓜该热了，吃着就不香了。”
冯远钧见她不肯松口，只好作罢，临走又叮嘱：“那我明天一早来接你去南市。”
等冯远钧的车开远了，大姐正领着小妹下学回来，小妹蹦蹦跳跳地进了店，店里几个伙计还围着剩下的西瓜直瞅。
姜弘瑶索性拿起刀，“咔咔” 把剩下的西瓜切了，分给众人。
看小妹捧着瓜块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嘴里含糊地喊着 “放假啦”，姜弘瑶才反应过来 —— 这是放暑假了。
听小妹数着日子，竟有六十多天，她开始觉得头大。
她怀念小妹上学的时候，放暑假的孩子可是魔头。
陈寅初把那半块冰西瓜带回去，竟难得得了爹娘几句夸。
“最近是长进了，” 爹一边用银叉挑着瓜瓤，一边念叨。
“先是知道跟商行打交道，还敢跟洋人较劲儿，这又知道买好西瓜孝敬了。”
陈寅初听着心里美滋滋，这两件事可都是跟着钧哥混来的？以后可得好好抱着钧哥的大腿。
想着，又凑到爹跟前，嬉皮笑脸地多要了些零花。
冯远钧家人口多，带回的西瓜分一圈就没了。
他自己没顾上吃，瞥见大嫂也没动，只是端着盘子捡了两块，往二楼大哥书房去。
他垂下眼帘：大哥娶了大嫂，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大嫂整日里一味付出，可大哥对她，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了姜弘瑶，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漾开笑。
想占她的便宜？那可不太容易。
好东西都自己藏着，得自己先吃了别人才有份。
瞧着是有点霸道，可那霸道劲儿里，又透着点让人没法子生气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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