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讲故事三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姜弘瑶没回答，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看着顾彦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歪头笑着说：“顾先生应该有答案了对不对？”

顾彦此刻的心头，正被这个故事掀起汹涌的波澜。

他低头看着手上那几张写满字迹的纸，指尖轻轻拂过纸面，直到听见姜弘瑶的问话，他才猛地回过神，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惊叹。

他反复回味着那些环环相扣的情节，抬头时嘴角已扬起一抹不确定的笑，小心地问道。

“我想……  林月如其实没死，她后来化名成了沐月，回来报复高士贤，对不对？”

姜弘瑶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一旁的孟书媛眉头拧得更紧，嘴唇动了动，显然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

她抬手示意孟书媛坐下，眼底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别急，现在要讲的，可是沐月  ——  也就是林月如  ——  那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故事。”

她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像是要将人拉入那段尘封的往事里：“林月如是被高士贤带去海边的，可将自己推下悬崖的，却是高士贤的情人、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好朋友洪娜。“

”而她的丈夫高士贤，就站在悬崖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连一丝伸手相救的念头都没有。万幸的是，她被路过的渔民发现，救回了渔村里。”

“在渔村养伤的那一个月，林月如忍着心口的剧痛，用自己懂的那点医术，救了不少村里生病的人。她从没要过一分钱，只对每个被她救过的人轻声说：‘若有一天我需要帮忙，还望各位能记着这份情。’

“谁也没料到，这句轻飘飘的话，后来竟成了她复仇的关键。”

说到这里，姜弘瑶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伤好之后，林月如悄悄打听了自己‘死’后林家的境况。当她得知父亲因病去世，她猜测一定是高士贤的手笔。高士贤竟还风风光光地娶了洪娜，占了林家的一切，她只觉得心口像被一把刀狠狠剜着，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也就是在那一刻，复仇的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让高士贤和洪娜，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林月如的复仇计划，从一开始就透着缜密。第一步，她找到了父亲生前最信任的挚友黎叔  ——  那个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在得知她的遭遇后，心疼又愤怒，当即把父亲生前为她和高士贤准备的买屋钱拿了出来。”

“那笔钱存在了黎叔那儿，本是满含父爱的期许，如今却成了林月如复仇的第一笔‘弹药’。”

“第二步，在黎叔的帮衬下，她改名换姓，还特意花钱去戏班待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天不亮，她就跟着戏班的师傅学化妆  ——  从如何用脂粉掩盖脸上的伤痕，到如何画出不同神态的眉眼。”

“学演戏  ——  练台词、练身段，哪怕是一个转身、一个眼神，都反复琢磨；学走路的姿态，学说话的语气，一点点把自己从‘林月如’的影子里剥离开，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第三步，是情诱。她太了解高士贤了  ——  知道他的所有习惯，知道他吃哪一套温柔乡。于是她精心包装自己，换上精致的衣裳，带着练了三个月的身段和语气，一步步靠近高士贤。"

‘’每一次见面，每一句话，都像带着钩子，轻轻勾着高士贤的心，让他一步步掉进自己设好的陷阱里。”

“第四步，是利诱。她悄悄拿出自己的钱，给高士贤‘尝甜头’——  今天帮他谈成一笔小生意，明天让他赚一笔轻松钱。看着高士贤眼里越来越浓的贪婪，林月如知道，这一步，成了。”

“第五步，是利用他的贪婪。她对着高士贤柔肠百转，说自己是真心爱他，甚至主动提议：‘不如我们买下那对花瓶，以后不管是收藏还是转手，都是好的。’为了让他彻底相信，她还拿出了自己的钱，装作‘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样子。”

“可那个卖花瓶的老叔，是渔村里被她救过的人；那个想买花瓶的南洋人，也是她提前找好的‘托儿’；就连后来上门找茬威胁的混混，都是当年受过她恩惠的村民  ——  他们来，不过是为了履行当初那句‘记着这份情’的承诺，帮她演好这场戏。”

“第六步，是釜底抽薪。她趁着高士贤全心全意在花瓶上，趁机哄走了他手里的货款说依旧给商行订货，又定做了一件他常穿的衣服穿上，模仿着他的字迹，在各个商行下了一大批订单。”

“还特意立下了苛刻的赔偿条约  ——  只要自己毁约，就要赔一大笔钱。她知道，这一步，会让高士贤彻底陷入绝境。”

“最后一步，是斩草除根。洪娜以为自己能跟着富家公子私奔，可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富家公子’，是林月如在街头找的混混  ——  混混拿了洪娜的首饰和钱，划伤她的脸，转头就会把她卖到最下等的妓院里，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而最后打晕高士贤的混混，也是林月如特意穿上男装去找的，她对混混说：‘只要你把高士贤打晕，送到我指定的地方，他手里所有的钱，就都是你的。’”

姜弘瑶讲到这里，才停下话头，嗓子里传来一阵干涩的疼。

她从来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这一路讲下来，既要理清情节，又要藏好关键信息，已经用尽了全力。

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抬眼看向对面的顾彦和孟书媛，见两人都紧锁着眉头，眼神里满是愣怔，显然还没从这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里缓过神来。

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我没讲砸。”

她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将将指向十二点，  不知不觉，竟讲了这么久，她早就饿了。

于是她当即站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快：“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顾彦，接下来，该你把这个故事润色好，写出来了。”

顾彦抬眼望向对面的女孩，眸子里像是盛了揉碎的星光，亮得惊人。

眼前的姜弘瑶总能冒出新奇念头，方才讲起故事时，语调婉转、细节鲜活，竟让他听得入了迷。

他按捺住心底的赞叹，轻声问道：“姜小姐，这故事是你听来的吗？”

姜弘瑶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开始胡邹：“是啊，还是几年前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只是时间久了，有些故事情节记不太清，还得麻烦你啦。”

顾彦闻言缓缓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纸张，若有所思地垂眸翻看，目光在文字间细细游走，似在琢磨着如何将故事补得更完整。

一旁的孟书媛突然站起身，眼里满是雀跃，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

“阿瑶！这个故事也太解气了！妥妥的女人复仇啊  ——  你看她既敢抗争婚姻家庭，又敢于向男性复仇，脑子还这么好，我可太喜欢这个故事了！”

姜弘瑶被她的模样逗笑，“行，喜欢你就多琢磨琢磨。不过咱们能不能先吃饭？我肚子早就饿了。”

孟书媛这才想起饭点已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就顾着听故事了！走，我带你们去隔壁新开的馆子，他们家的扬州菜做得特别地道。”

顾彦闻言，仔细地将手上的稿件叠好，放进随身的皮包里收妥，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

饭桌上，青瓷碗碟衬着精致的菜肴，孟书媛却没心思好好吃饭，依旧追着姜弘瑶问故事里不懂的地方  ——  从人物动机到情节转折，连细节都不肯放过。

姜弘瑶耐心十足，一边用勺子舀着虾仁蒸水蛋，一边细细解答。

顾彦坐在一旁，目光却总不自觉落在姜弘瑶身上，看她笑时眼角弯成月牙，面前的狮子头都只动了两口。

正说着话，姜弘瑶想起冬妹的事，看向孟书媛：“对了书媛，我店里有个姑娘两天不见踪影，我想给她登个寻人告示，你那边方便安排吗？”

孟书媛立刻点头，干脆地应道：“没问题！明日的报纸就能登上，保准排版醒目。要是登了报还没消息，要不要我托人四处打听打听？”

姜弘瑶抿了抿唇：“这样会不会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  孟书媛摆了摆手，语气格外爽快。

这时，顾彦放下碗筷，目光落在姜弘瑶身上：“这故事要是写成书，还得起个合适的名字。你有想法吗？”

姜弘瑶一听  “起名”，立刻连连摆手，“我可没这本事，你起就行  ——  你是作者。专业的事得专业的人来做。”

总不能直接叫《回家的诱惑》吧？这名字要是说出来，怕是要被两人当成怪人。

她赶紧夹了块清炖狮子头转移注意力，入口即化的肉质裹着鲜美的汤汁，汤色清亮得能看见碗底，口感清爽不腻，比现代吃的味道还要醇厚几分。

她又吃了一口，确定了：这时候的猪肉比现代的更好吃。

正琢磨着，孟书媛和顾彦在一旁已经讨论起出书的时间，姜弘瑶眼珠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开口问道：“书媛，顾彦写稿的话，你们报社是按千字几块给钱呀？”

孟书媛回头看她，语气带着几分骄傲：“我给顾彦的待遇可不低，千字三块呢！对了阿瑶，这么好的故事可不能让你白忙活，我也得给你付报酬！”

姜弘瑶一听，当即笑开了花，对着孟书媛摆了摆手，又转向顾彦，语气带着几分俏皮的  “算计”。

“书媛你不用给我，你留着办报社吧！顾彦，你拿了稿费，挣了钱可得分我一半！”

顾彦抬眼望去，对面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浅浅陷着，眼里闪着狡黠又可爱的光，明明是  “讨钱”  的模样，却让人半点生不起气来。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柔声说道：“好，拿了稿费，我都给你。”

“那可不行！”  姜弘瑶立刻摆手，语气认真起来。

“我说故事容易，可你写出来得费不少心思，我只要一半就够了。”

说着，她拿起茶壶，给两人的茶杯里都添满了茶，举起自己的杯子，眼里满是期待：“我们以茶代酒，”

孟书媛和顾彦见状立刻笑起来，也拿起茶杯，三人共同喊着：“预祝《她字报》大卖！”

三只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热茶入喉，暖意蔓延开来，三人相视一笑，又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故事的细节。

窗外的阳光洒在树上，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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