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毫无波澜

顾彦的住处早已没了往日的清净，门前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揣着心思想要他手里小说底稿的出版商，更有一群身着长衫、面色严肃的文人等在门口，唾沫横飞地抨击他突变的文风。

为了避开这场闹剧，他干脆躲到了朋友家中，此刻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给远在京城《青年刊》的仲生写信。

笔尖在信笺上沙沙游走，字迹遒劲有力：“见字如晤，展信安。近日我于《她字报》投稿一篇小说，这故事的蓝本，源自一位年轻姑娘......

她身上有着新时代女性独有的光彩......自立自强，思想开明......这般鲜活的人物，我实在想将她介绍与您相识。

随信附上最新一期《她字报》，盼君阅后......文彦留字。”

写完信，他将信笺仔细折好，装入信封封严，递给仆人叮嘱道：“务必尽快投递，不要耽搁。”

待仆人离去，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申报》，刚打开，便看到版面上关于《消失的爱人》的评论栏，争论得如火如荼。

“笔锋流畅如行云流水，剧情紧凑得让人喘不过气，尤其是林月如在婚姻里一点点被消磨、被吞噬的模样，读得我后背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哼，《她字报》登的这种通俗小说，通篇都是家长里短，根本上不得台面！也就配给妇人解闷，毫无文学价值可言！”

“故事里哪有半分三从四德的典范？反倒尽是些离经叛道的念头，这等文章何故大肆宣扬？简直是误人子弟！”

“女子读多了书、有了思想又如何？不过是耽误农桑生产，还坏了妇道传承的规矩，百害而无一利！”

“......”

一行行尖锐的文字映入眼帘，顾彦却面色平静，若无其事地翻过这一页。

自从他开始发表一些会引发争议的文章，这样的谩骂与指责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中，有人是固守旧文风，看不惯他的创新；有人是畏惧新思想，不愿打破固有的认知。

还有些人，纯粹是想借着骂他博取名声，踩着他人的争议往上爬，半人半鬼，面目可憎。

这些，他早已不放在心上。

这世间，愿意蒙上双眼、固守陈规的人实在太多。

他们自己甘愿做  “瞎子”，看不见时代的变革，还妄图拉着旁人一起闭上眼睛，甚至盼着别人比他们  “瞎”  得更彻底，好一同沉溺在旧时代的泥沼里。

只是想到姜弘瑶，顾彦的心头掠过一丝担忧。

那不过是个小姑娘，若是看到报纸上这些刻薄的评论，怕是会难过委屈。

念及此，他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喃喃道：“还是去看看她吧，可不能让这簇新时代的火苗，就这么被风吹灭了。”

另一边，姜弘瑶正在后厨忙碌着，要做一款红茶水蜜桃千层蛋糕。

她小心地将烤得金黄柔软的饼皮铺开，均匀地抹上一层细腻的淡奶油。

蛋糕中间特意加了两层果粒，最顶上的奶油裱花，是悠悠帮忙做的。

那姑娘在做吃食上极有天赋，连奶油的颜色都调得恰到好处，淡淡的粉，像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浪漫又温柔。

看着眼前大功告成的千层蛋糕，姜弘瑶满意地笑了，打算喊大姐过来尝尝。

走出厨房，就撞见顾彦、大姐还有春玲三人正凑在一起，热闹地讨论着小说的情节。

“顾先生，您这故事写得真好！那个负心人高士贤，最后落得被杀的下场，真是活该！”

大姐的声音里满是激动，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解气。

之前看得她胸口都堵得慌，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

春玲在一旁也连连点头应和：“是啊是啊，沐月杀了高士贤，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不过我还有点不明白，前面明明写她爱上了高士贤，当时我还在心里偷偷骂她糊涂呢，怎么后面突然就变了？”

顾彦听着两人的讨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却不直接揭晓答案。

只笑着说：“别急，别急，等明天看了新一期的报纸，你们就知道结果了。”

“顾先生来了！”  姜弘瑶笑着走上前，又转头对大姐说，“大姐，蛋糕做好了，我们切开吃了吧，大家一起分分尝尝。”

大姐点点头，知道顾先生是来找二妹的，见他们有话要说，当下拉着春玲一起去了后厨。

顾彦看着她，眼中满是温和，等她坐下后，才轻声问道：“姜小姐，你最近没看《申报》吧？”

姜弘瑶愣了一下，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如实答道：“今天的还没来得及看，怎么了？”

顾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叮嘱道：“报上有一些关于那篇小说的评论，有些话不太好听，你要是看到了，别往心里去。”

姜弘瑶心里纳闷，还真没留意有什么评论，当即就起身想去拿柜台上的《申报》看看。

顾彦下意识地想拦住她，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  就算现在拦住了，明天报纸上的抨击说不定会更厉害，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姜弘瑶拿起报纸，快速看过一遍那些评论，脸上没有丝毫难过。

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这骂的什么玩意儿？

这都赶不上自己黑粉战斗力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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