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掘墓人的情报与无形之眼

书房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林默坐在终端前，屏幕幽暗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只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合金桌面上敲击，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与他脑海中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游走于光影之外的黑客的回音，这感觉像是在漆黑的深渊里抛下一根细线，期盼着另一端能钩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块腐朽的碎片。

大约过了煎熬的二十分钟，终端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加密通讯特有的嗡鸣。一个猩红色的、不断扭曲变化的骷髅头图标在屏幕中央浮现——是“掘墓人”的回复。

信息直接而冰冷：

【数据包：彼岸第三研究所异常事件日志（碎片化）/目标：德里克·索恩（生物工程学家）背景档案（深度挖掘版）】

【报价：7.5万加密币（或等值稀有神经抑制药剂）】

【警告：数据来源敏感，读取即触发反向追踪协议（我的），你最好有对应的防火墙。有效期5分钟。】

林默的眉头都没皱一下。7.5万加密币不是小数目，几乎是他通过某些“特殊咨询”攒下的大半积蓄。“掘墓人”一如既往的黑，但也从侧面证明了这情报的价值。他迅速确认支付。

数据包瞬间解密传输完成，猩红的骷髅头图标炸裂成无数像素点，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屏幕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文档覆盖。

他首先快速浏览了所谓的“异常事件日志”。大多是些琐碎记录：

�6�1【XX月XX日，03:14】B-7实验室低温存储单元压力异常波动（0.7秒），自修复。

�6�1【XX月XX日，22:01】走廊监控第C-12区段信号丢失（3秒），疑为线路干扰。

�6�1【XX月XX日，即昨天，20:30左右】研究所外部电网遭遇轻微浪涌（来源不明），备用电源无缝启动。未造成影响。

这些记录看起来像是无关紧要的系统小故障，被归类为“异常”甚至有些牵强。但林默注意到，它们发生的时间都在深夜或凌晨，频率近一周有所增加。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系统的边界。

然后，他点开了德里克·索恩的档案。

这份档案远比公开信息详尽得多。索恩，四十二岁，表面上是专攻神经细胞再生领域的杰出学者。但深层档案显示，他近三年的研究重心完全转移，主导着一个代号为“冥河”的高度保密子项目。项目详情被加密得固若金汤，但从其调取的资源清单来看，涉及大量高精度脑波测量仪、深层潜意识刺激设备，以及……活体神经组织样本。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财务状况。近两年，他收到了数笔来自海外空壳公司的巨额匿名汇款，远超过他在“彼岸天堂”的合法收入。同时，档案最后附有一条简短备注：【疑似与内部安全部门近期进行的“肃清行动”调查目标有关联。状态：监视中。】

林默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被公司监视、收取不明巨款、主持高度机密项目的科学家，离奇死亡，死因成谜。现场电子设备紊乱，思维被彻底抹除。

“冥河”……肃清行动……精神冲击……

碎片开始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组合。索恩的死，绝不是什么意外或简单的心因性衰竭。这更像是一次灭口，或者……一次实验事故？而灭口或事故的方式，涉及到了某种能够直接攻击、乃至彻底湮灭意识的力量。

安全局知道多少？他们提到“彼岸天堂”，是暗示，还是警告？

他必须去现场看看。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现场，那里肯定已被安全局彻底封锁。他要去的是精神的现场。

这是一种极度冒险的行为。主动将意识聚焦于一个刚发生过强烈精神湮灭的地点，如同用裸露的电线去触碰可能带电的未知端口，后果难以预料。但他别无选择。

林默关闭了所有灯光，只留下终端屏幕微弱的光源。他调整呼吸，摘下阻尼耳塞，慢慢降低室内白噪音的强度。

城市的喧嚣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的脑海。他强行压下不适感，将全部意志力化作一根无形的探针，朝着西南方向，朝着琉璃街，朝着德里克·索恩公寓所在的精确坐标——这是从“掘墓人”的情报中获取的——缓缓“延伸”过去。

距离不近，他的意识在无数杂乱心绪的干扰中艰难穿行，如同逆流而上的泳者。越靠近目标区域，他越是感到一种莫名的“阻力”，一种精神上的粘稠与冰冷。

终于，他的意识触达到了那个坐标。

没有声音。

没有图像。

没有残留的恐惧或痛苦。

那里存在的，是一片比之前感知到的更加空洞、更加彻底的虚无。仿佛那里的空间本身被挖走了一块，留下的不是空无，而是一种  actively排斥精神感知的“存在”。他的意识探针稍一触碰，就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排斥感，几乎要将他弹开。

这感觉……就像伤口结出的冰冷硬痂，覆盖了下面所有的血肉和真相。

他强忍着不适，将感知力催谷到极限，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榨取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尖锐的、并非来自现实世界的噪音猛地刺入他的意识！像是高频电流短路，又像是某种冰冷的金属仪器刮擦过他的神经。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那不是人类的注视，没有好奇、没有情绪，只是一种纯粹的、机械的、精准的扫描感！它沿着他延伸出去的精神触须，逆流而上，极其迅速地锁定了他的方向！

不好！

林默心中巨震，猛地切断了精神连接，意识如同被烫伤的触手般急速缩回！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切断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冰冷的、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眼睛，在那片死寂的虚空中骤然睁开，漠然地“瞥”了他一眼。

那不是生物的眼睛。是某种……仪器？某种守护在那片精神废墟上的自动防御机制？

他暴露了？！

几乎在他意识回归本体的下一秒，书房的智能管家系统发出了轻柔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模式的定向能量扫描掠过本建筑外层结构。来源模糊。持续0.3秒。已启动初级屏蔽应对。】

【提示：建议升级主动防御等级。】

林默的心脏沉了下去。

对方不仅有能力制造“精神死寂”，还能设置反向的精神陷阱和追踪机制！而且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他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透过单向玻璃向下望去。街道上车流如织，一切如常。但他敏锐的感知力捕捉到，楼下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悬浮车似乎比之前停得更久了一些。是安全局的人还没走？还是……“彼岸天堂”的人？

他被盯上了。从两个方向。

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逐渐平复却依旧急促的心跳。终端屏幕已经自动进入屏保模式，暗色的波纹缓缓流动。

林默缓缓坐回椅子上，感觉一股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悄然合围。

那声尖叫引他入局。

死寂之地暗藏杀机。

安全局的探员登门试探。

而现在，一个无形的、冰冷的“眼睛”已经注意到了他。

他以为自己是在主动调查，却可能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甚至……是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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