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囚徒的困境与意外的橄榄枝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那次冰冷扫描的寒意。林默坐在黑暗中，感官放大到了极致。楼下那辆黑色悬浮车依然蛰伏在街角，像一只耐心的猎犬。他几乎能想象出车内人员通过长焦镜头和生命探测器监控他这间公寓的情景。
安全局，还是彼岸天堂？或者两者皆有？
他被困住了。物理上，他不能轻易离开这栋被重点监控的建筑；精神上，那片死寂之地如同一个布满陷阱的雷区，他刚刚险些触雷。
终端再次发出嗡鸣，这一次是来自官方安全通道的加密通讯请求——号码正是李琟不久前留下的那个。
来得真快。林默深吸一口气，接通了通讯，但没有开启视频。
“林先生。”李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比面对面时更显得冷硬，“看来你的上午并不平静。”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在快速权衡。否认毫无意义，对方显然探测到了那次能量扫描。但承认到什么程度？
“刚刚我的公寓防御系统报警，检测到一次高强度扫描。”林默选择了一种模糊而真实的说法，将重点放在自己的受害位置上，“来源未知。李督察，这是你们安全局的‘保护’措施，还是说，琉璃街事件的凶手，已经有能力进行这种级别的主动侦察了？”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并暗示了凶手的可能性，试探李琟的反应。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李琟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扫描源并非安全局设备。其技术特征高度疑似‘彼岸天堂’内部安全部门使用的‘谛听’系列非侵入式探测仪。通常用于外部威胁评估和……内部人员监控。”
彼岸天堂！李琟几乎直接点名了。
“所以，是他们。”林默的声音冷了下来，“一个刚刚死了研究员的公司，不去配合你们调查，反而急着来扫描我这个可能的‘目击者’？李督察，这符合程序吗？”
“不符合。”李琟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但这表明，你的‘感知’可能触及了某些他们不希望被触及的东西。这让你处境危险，林先生。”
林默心中一动。李琟似乎并不完全站在彼岸天堂那边，甚至有点……提醒他的意思？
“我的处境一直如此。”林默淡淡道，“只是以前噪音太多，现在终于有明确的信号指向了某个方向而已。”
“信号往往也意味着陷阱。”李琟意味深长地说，“林先生，我再次建议你，如果有什么发现，最好通过官方渠道分享。个人的、未经授权的调查，尤其是在面对‘彼岸天堂’这样的实体时，极其不明智。”
这话听起来是警告，但林默却听出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李琟知道他在私下调查，并且似乎并不打算立刻采取强制措施阻止，反而暗示合作的可能性？
“官方渠道能保证我的安全吗？”林默反问，“能解释为什么一个被你们登记在册的能力者，会遭到一家巨型企业的非法扫描吗？”
李琟再次沉默，这次更久一些。通讯频道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第七调查科的权限有限，‘彼岸天堂’的自治权很高。”李琟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隔墙有耳，“有些调查，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才能推进。尤其是涉及他们内部‘特殊项目’的时候。”
特殊项目！李琟主动提到了这个词！
林默几乎可以肯定，李琟和他的第七调查科，与彼岸天堂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可能存在某种分歧或制衡。李琟需要一把能撬开彼岸天堂坚硬外壳的扳手，而自己这个能“听见”秘密的能力者，或许就是他眼中的工具。
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与虎谋皮。
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破局点。
“我明白了。”林默没有明确承诺什么，“我需要考虑一下。”
“尽快。”李琟的语气恢复公事公办，“另外，基于安全考虑，我们会加强对你住所外围的巡逻力度。希望你理解。”
加强巡逻？是保护，也是更严密的监视。
通讯结束。
林默靠在椅背上，思绪飞转。李琟抛出了一个合作的诱饵，但这饵里必然藏着钩子。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另一个视角，需要一个能让他不至于完全被安全局或彼岸天堂任意一方拿捏的筹码。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一样，游离于体系之外，却拥有截然不同能力的人。一个他几乎从不联系，因为每次联系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代价的“情报商人”。
代号：“回声”。
传说“回声”能捕捉并重现过去一段时间内特定地点残留的物理信息碎片——声音、影像片段的“回声”。这种能力诡异而强大，但据说每次使用都会让能力者本身承受巨大的精神负荷，甚至迷失在过去的碎片里。
找到“回声”很难，让他出手更是难上加难。
林默再次启动了他的加密终端，接入了一个更加隐秘、需要多重密钥验证的匿名网络节点。他发出了一条没有明确收件人、只在特定频段广播的加密信息，信息内容只有一串复杂的、代表求助和愿意支付高额代价的代码，以及一个坐标——德里克·索恩公寓的坐标。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联系“回声”就像向深井投石，永远不知道底下有没有水，或者会惊动什么别的生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光渐渐被城市的霓虹取代，楼下的黑色悬浮车换了一次班，但始终存在。
就在林默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端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收到信息提示。
屏幕上自动生成了一行行仿佛被干扰的、不断扭曲的字体，像是有人在隔着喧闹的雨幕书写：
【坐标……确认……残余‘印记’……强烈……但……危险……】
【代价……不止加密币……我要……‘彼岸’主脑‘盖亚’……上一次自检时……产生的……错误日志碎片……】
【你能……拿到……我就……为你……‘回声’一次……】
林默的心猛地一紧。
“回声”不仅回应了，还直接点明了“彼岸”的主脑“盖亚”！并且索要的报酬根本不是钱，而是几乎不可能获取的、来自彼岸天堂核心AI的内部错误日志！
这代价高得离谱，并且暗示“回声”对彼岸天堂的了解极深，其目标似乎也与这家公司有关。
更让他警惕的是，“回声”提到了“危险”。连这个能窥探过去的家伙都觉得那个地点危险？
林默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获取“盖亚”的错误日志，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意味着他必须首先侵入彼岸天堂最核心的网络。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同时获取“回声”的帮助和深入了解彼岸天堂内部秘密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两个字：
【尝试。】
屏幕上的字迹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任务艰巨得令人绝望，但至少，他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被困在迷雾中的囚徒。他现在有了一个危险的临时盟友（李琟），和一个更加危险的任务（获取日志以换取回声的帮助）。
而第一步，他需要找到一个能帮他触碰“盖亚”边缘的人。一个顶级的、敢于挑战彼岸天堂网络防火墙的黑客。
他的名单上，这样的名字屈指可数，每一个都代表着极高的风险。
他目光扫过列表，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代号上——
“幽灵”。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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