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只是想活下去

村落名为古村，住着数十户人家，百人有逾，村边有田生有谷物，房屋林立，如今夕阳斜照，炊烟与暮霭缠绕，各家都在渐次归家，山风掠过，整座村子在深山中安宁又静谧。

村长住在南侧，房屋与其他人家没有差别，唯一的异处，是院中常飘来苦涩的药草味。

那罗雪和闻慕词迈入院中，看见正悠闲躺在椅上的老人，他年过六旬，皱纹深刻，须发花白，见到两人回来，笑道：“回来了？”

“爷爷。”那罗雪不放心地问：“可有喝药？”

村长无奈叹气：“喝了，阿雪，药太苦了，下次能甜一些么？”

说着，他还用拇指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可怜的不行。

那罗雪冷酷拒绝：“不行。”

“呜……”

“哭也没用。”

村长哼一声，看向闻慕词：“阿词啊，你快帮忙劝劝。”

那罗雪转而一眼剜向闻慕词，后者耸耸肩，一脸的爱莫能助。

村长：“哭哭……”

“哭吧。”

她和闻慕词一起进屋用膳，看到两人进来，屋中的妇人笑道：“今日做了新菜，希望你们能喜欢。”

“多谢婶婶。”

村长家的膳食都是邻居帮忙做的，到饭点便会送来。

妇人看见闻慕词，笑意微顿，轻轻点头。

闻慕词并没在意，只道：“多谢。”

村中对外人的态度皆有不同，依莎娜等人虽警惕但不排斥，而眼前的妇人则是排斥，但既然人都住到村长家里，她也不好多说，甚至知道闻慕词食量大，送来的膳食也变多，足够她吃饱。

妇人离开后，三人上桌进膳。

中途，村长问道：“阿词，听说你想出去？”

“嗯，我想在附近看看，也想去镇里。”闻慕词道：“这样有利于恢复记忆。”

理由很假，也正是因为这个请求，依莎娜四人今天才会出奇的警惕她。

闻慕词自然知道村长会怀疑，但没关系，既然决定摊牌，就没必要再过多隐瞒。

村长轻轻应声，没再说话，饭桌上一片安静，直到快进完膳时，那罗雪道：“阿词，待会陪我去采药吧，娜娜他们也会去。”

闻慕词还没说话，村长先道：“阿词陪我说说话如何？”

那罗雪一顿，看向村长，后者却盯着闻慕词，眼神平静沉稳：“不愿意？”

“不会。”闻慕词说道：“那我就陪村长爷爷在家吧。”

那罗雪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又闭上了，只道：“也行。”

就这样，饭后那罗雪背上篓子，独自一人走出门。

村长拿着一葫芦酒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冲闻慕词招手：“阿词来，陪老头子聊天。”

院中有两个藤椅，她在一旁坐下，舒服地伸个懒腰，静静看着天空。

如今夜幕已至，繁星颗颗镶在夜空上，其下的世外桃源各家燃上烛火，安稳歇息。

村长嗓音平稳而沉静：“我们村子很闲适祥和吧。”

闻慕词轻轻应声。

“但，死亡的威胁却始终笼罩着我们。”村子看着夜空，神色平静，却说出令人震惊的话：“谁也不知道翌日会不会有人死，何时死，或许日落之时本该种田的人死在床上，或许白昼念书的孩童刚得满分，几息后便断命而亡，或许进膳时还在讨论饭菜口味的家人，膳后就一倒不起……”

他说着“或许”，却沉重哀伤，令人窒息的悲痛笼罩老人，毫无疑问，这些“或许”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为何如此？”

“为何……”村长尾音拉的很长，带着迷茫，又痛苦至极：“因为，我们是蛊族人。”

闻慕词一怔，今晚她本是要摊牌，结果村长竟比她还快，说的话也令人震惊。

“我们一族曾居于南羽境内，那里更适合我们居住，可那时，因着族人血脉，几乎每个族人都有炼蛊能力，我们以为这是好事，可时间长了，蛊虫却开始反噬自身，族人在短时间内大量死亡。”

“那时的族长率剩下的族人长途跋涉，来到东岳境内，比起南羽，东岳的环境不大适合蛊虫生长，所以蛊虫存活少，族人也不会反噬。慢慢的，许多族人就没了炼蛊之力。”村长轻轻阖上眼，声音没有停下：“且，人人都以为南疆蛊族在南羽，但谁能想到全族来了东岳？”

“后来，族人生活变好，日子又好过了，可不知何时开始，我们受到了诅咒。”村长缓缓睁开眼，看着夜空：“死亡就像笼罩的黑网，谁也不知诅咒明日会不会落下，如果落下，又会是谁死，他们的死没有预兆，也没有痛苦，就像睡去但再也醒不过来。”

说到此，村长难掩尾音的颤抖，他已年过六旬，有生之年见过无数族人逝去，或许有自己的孩子，或许有做饭照顾他的族人，或许有每日送果子给他吃的小孩，这些人前日还在笑，第二日就只剩一副躯壳，永远的睡下去。

“很玄乎对吧。”村长苦笑：“就像是祖先在责罚我们，他们觉得后代无能，在以此手段让我们走出深山，让蛊虫再扬名于世。”

“可是……这样闲适的生活，我们不愿失去，消失数百年之久的蛊虫，族人也想让它们永远消失下去。”

“蛊族蛊虫，怀璧其罪，我们一族自保都难，又怎敢再扰乱外界，又怎愿再让这些灾难降于自身？”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仅此而已。”

闻慕词大惊，难怪，她一直在想，以蛊族的环境和平和的氛围，容纳更多族人绝对没问题，怎会只逾百人，原来……族人在增加的同时，也有人逝去。

蛊族随时都在面临死亡的威胁。

她转眸迎上村长的视线：“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我？”

“我想求你，救我们。”

闻慕词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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