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人
雅间窗明几净,红绒椅面光洁。
紫砂壶里袅袅冒着茶气,几样精巧的点心瓜果早已悄然摆上红木圆桌。
薛金银呷了口清茶,目光像锥子一样灼灼刺在周海洋脸上,丝毫不掩探究:“老弟火眼金睛。不知……可还看出了别的什么门道?”
他闲适地把玩着茶杯盖,言语间听不出深浅。
周海洋也端起茶杯润了润干涩的嘴唇,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不疾不徐地道:“薛老板既然信得过,我就斗胆直言。您印堂这竖纹,古相书称之为悬针破印,主祖脉根基。”
“况且,这纹尾隐隐有分岔散乱之相,恐怕……”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恐怕您老家那祖上传下的屋子根基,不久就要改换门庭了吧?”
哐啷!
一声脆响,周长河手里刚端起的茶杯盖直接滑脱,砸在杯沿上。
他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惊恐地瞪着儿子,恨不能扑上去捂住那张闯祸的嘴。
祖宗基业易主?
这话也能瞎说的?!
胖子在后头只觉得后背像泼了冰水,蹭地惊出一层细密冷汗,心慌气短,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薛金银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三人的意料。
他猛地从红木圈椅上弹起来,双眼瞪得溜圆,倒抽一口冷气!
非但不怒,反而对着周海洋躬身就作了一个长揖,声音都有些发颤:“高人!老弟真乃高人啊!这……这都叫你瞧出来了?!”
周长河和胖子彻底惊呆了,面面相觑,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半句话也挤不出来。
周海洋心头雪亮。
前世那些酒酣耳热之际,薛金银抱着酒瓶痛哭流涕讲述的悔恨往事,岂止是祖宅里错过的大洋?
连他八岁那年被看家护院的恶狗,追咬屁股时留下的月牙形疤痕位置,周海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面上只谦逊地微微摆手,扶起弯腰作揖的薛金银:“当不得,当不得!薛老板,您太过抬举了。”
薛金银坐回椅子,却坐不安稳,身子微微前倾,苦笑着连连摇头:
“不是我抬举!兄弟你是不知内情啊!我在县城西关刚盘了个新店面,紧着要装修开张,手头真是紧得打转!”
“镇上县里虽说还租着几处房,可那老宅子年久没人住,乡下的亲戚也指望不上照看。”
“这才……狠了心,想把祖宗产业出手换点活钱周转。你说得,那是一点都不差!分毫不差啊!”
他眼神骤然爆出热切的光,一把拽住周海洋的手:“老弟你前面讲的那横财,莫非……就真埋在我那乡下老宅的墙根灶台下?”
周海洋点头,脸上那份浅淡的笑意也收敛了些:“薛老板通透。面相气运如此。怕只怕……您若真急着脱了手,这财,恐怕也就……飞了。”
薛金银猛地用手掌捂住下巴,眼神闪烁不定,喉结上下滚动。
祖宅!
那是太爷爷手上盖起的三进大宅,在方圆百里也曾风光显赫。
老辈们常说太爷心思极深,当初砌墙打地基时……莫非真在里头给后人埋下过惊喜?!
要真有几箱子祖上窖藏的金银,却因为眼下差这三五千块的装修周转费就急匆匆把祖产贱卖了……
这不成天字第一号冤大头了吗?!
周海洋看着他脸色变幻不定,阴晴交织,知道火候已到。
上一世,薛金银只图个高价快钱,把老宅贱卖给了镇上开杂货店的。
买家翻修东墙时,墙壁缝隙里“哗啦”掉出一尺见方,黑黢黢的老木箱,撬开一看,里面是满满当当,边缘氧化发黑的袁大头银元。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整个县城。
新房主狂喜之下,干脆雇人把整座老屋拆了翻修。
果不其然,又在老灶台下,主梁隐秘的暗格里,掏出了整整齐齐叠放的四大樟木箱银元。
这事上了县里民生小报头版,薛金银闻讯呕血三升,后悔得恨不能撞墙。
在薛家祠堂青砖地上一跪就是半月,人都萎靡得脱了形。
此刻的薛金银,看向周海洋的眼神,已带上近乎虔诚的敬重,再无半分轻视商人。
他挺直脊背,神情肃然,宛如面对真正的高人:“老弟!不管我那祖宅后头,翻出来的是满箱金元宝,还是闹个空欢喜一场,就凭你今天点醒我这一句,点破我这迷津,我薛金银就欠你个再造之恩!”
他说完,立刻转向雅间门口,拔高声音:
“小张!”
一直屏息垂手候在门外的张经理应声推门,恭敬道:“老板,您吩咐?”
薛金银语速极快,不容置疑:“去柜台,立刻支两千块现金过来!”
每个字都像砸在青砖地上。
“是!”
张经理飞快地瞥了一眼衣着寒酸的周家父子,眼底深处掠过强烈的不可思议和疑惑,应声快步退下,脚步声急促远去。
不过片刻工夫,张经理便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捧着二十张透着油墨新气的百元大钞。
薛金银双手接过,捧在掌心,郑重其事地递到周海洋面前:“老弟,这是一点微末心意,你务必先收下!回头我立马驱车回趟老宅!”
“若果真有老弟你指点的机缘藏在里头,后续我薛某人必有重谢!言出必行!”
周长河盯着眼前崭新挺括,泛着淡蓝光泽的钞票,嗓子眼干得冒烟。
儿子侥幸和人一起捕到上好的海鲈鱼和牙鲆鱼,换回六百多块已经是笔意外之喜。
这两千块!
抵得上城里工人吭哧吭哧半年的工资!
就凭儿子……就凭儿子这上下嘴唇碰了碰?
他看向周海洋,浑浊的老眼里,全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惧。
胖子也惊得呆若木鸡,连呼吸都忘了。
周海洋却异常坚决地摇头,甚至后退了半步。
“薛老板,您这真是打我的脸了!我这不过是瞅了几眼,胡诌了几句闲话,如何当得起这样重的酬谢!”
他语气诚恳,顿了顿,脸上又漾起商量的笑意:“您真要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我们兄弟出海弄到点新鲜海货,要是能直接往您这鸿运酒楼送,您能给个实在公道的价钱,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周长河紧攥烟杆的手指悄然松了几分力道,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心底暗暗点头。
还好,老三没犯浑!
这回答有分寸、有城府,且看的长远。
要是薛老板回去挖地三尺也挖不出个铜板,这事也没啥把柄可抓。
要真如老三所说……那这薛老板的金字招牌鸿运楼,往后就是他们一条稳稳当当的生财之路!
胖子眨巴着小眼睛,脑子也转过了弯,脸上不由地露出希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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