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钻天鼠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袁大头一听唱词,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曾经被困在潮汐墓里好几天,自然对这个声音极为熟悉,“三条,这动静,不就是鬼戏吗?”
“鬼戏?”
我心头一紧,就见张袍把矿工帽往地上一摔,从破碎的帽缝夹层里取出一个油彩盒子。
他对着我邪魅一笑,用手指蘸出油彩,快速在眉心、鼻尖、下颌三点,勾勒出“三块瓦”轮廓。
“他这是在干什么?”
“画脸谱。”
说话间,张袍快速伸出双手,食指按在眉峰,接着手上油彩向上一挑,画出粗犷的剑眉。旋即中指微弓,在眼眶四周扣上一圈黑线。最后拇指按在鼻翼两侧,白红双线一直勾勒到嘴角,末端甩出两道对称的鼠尾纹。
不出三五秒的功夫,就在脸上画出了一副完整灵动的京剧脸谱。
生死攸关的时刻,张袍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我不敢犹豫,“砰砰砰”对着他连续扣动扳机。
钉头划破幽暗,直奔河岸而去。
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瞎子开枪都能蒙中一发。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肩膀受伤的张袍竟然有力气一抖身形,灵活的躲过了激射而来的钉头。
据我目测,他这套动作虽然比不上嘴儿爷,但是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
袁大头没看清岸上发生了什么,埋怨道:“流血流的眼花了,还是手抖了?怎么一枪都打不中。”
“画完脸谱之后,他的动作突然变快了。”
“一个脸谱有这么大威力?”
这事不但袁大头不理解,就连我也不敢相信。
殊不知,张袍在脸上画的,乃是《三侠五义》中“钻天鼠卢方”的脸谱形象。
《三侠五义》中有一出桥段,名叫《五鼠闹东京》,讲的是北宋仁宗时期,南侠展昭被皇帝封为“御猫”之后的故事。
所谓御猫,只不过是个虚职,类似于绿林草莽间的诨名绰号。
本来屁大点事,出了开封府都闻不着味,可是江湖上的五鼠兄弟一听,不乐意了。
这五人喝点逼酒,围一圈开始东吹西扯,非说自古以来都是猫抓耗子,皇帝老儿封展昭为御猫,这不存心和我们兄弟五个过不去嘛。
于是乎,锦毛鼠白玉堂一怒之下,夜闯开封府、皇宫苑题诗杀命、太师府奏折夹章,这一通搅合还不算完,剩下的四鼠也随之陆续登场,一系列脍炙人口的故事就此展开。
俗话说:“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小命开玩笑。”
最后,五鼠折腾累了,借坡下驴,被包拯包青天收编,一跃从绿林好汉,转为了公务员正式编,同归开封府为国效力。
《三侠五义》中的五义,因此得名。
再说这五鼠可不是酒蒙子,也不是饭桶子,他们一身武艺,各怀本事,单听绰号就能知道他们的擅长。
先说钻天鼠卢方。
他自幼在渔船上生活,善爬桅结索,轻功了得。
彻地鼠韩彰,精通陷地机关,堪称北宋时期绿林第一土夫子。
穿山鼠徐庆,铁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擅长开凿洞穴,和彻地鼠韩彰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翻江鼠蒋平可在水中潜伏数个时辰,开目视物,自由行动。要问真有人能憋气憋好几个小时?答案是不可能。这里面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不过从他跳海取金蟾的战绩上推断,此人水性绝对属于当世顶级。
最后的锦毛鼠白玉堂,这人可了不得。
他集武艺、文采、傲骨于一身,堪称五义巅峰,可惜为人高傲好胜,最终因探铜网阵而殒命,不免令人唏嘘。
扯了一通《三侠五义》,只为说明张袍脸上顶着的这张脸谱,乃是钻天鼠卢方的人物形象。
不知出于什么原理,张袍在画上脸谱之后,身法迅捷如风,反应也变得飞快。
只见他刚刚躲过三枚钉头,立刻后退几步助跑,“腾”的一下高高跃起,竟然直接跳到了大船的甲板上。
船体失去平衡,左右剧烈摇晃。
我来不及惊讶,勉强扶住船头站稳身形,正想着如何对张袍还击。
就听他恶狠狠的说道:“对付你们两只臭虫,本来不想亮出底牌,于是一再忍让。可惜你俩蹬鼻子上脸,妄图坏我好事,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满嘴谎话在先,见死不救在后,最后还来一招设局害人,这就是你说的一再忍让?”
“哈哈哈……”
张袍自知理亏,仰头大笑数声,“你们还是太嫩了,所谓江湖,不就是你骗我,我骗你,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吗?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利益永远是第一,情谊算不上狗屁……”
大船摇摆几下,溅起无数细浪,撑在船底的带甲骷髅,发出“咯吱咯吱”的骨缝磨合声。
周遭升起阵阵白雾,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
张袍看着水下,口中喃喃自语:“人,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可有一万八千相,今天走到这一步,我就不妨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也让你俩到了黄泉路上,当个明白鬼……”
我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了张袍的身份,不过有些话,还得他自己来说。
“……鄙人南派无相门,鬼戏戏班子第六代班主,张袍。”
此话一出,围绕在我心中的诸多疑惑,也随之迎刃而解。
首先是张袍为什么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那是他常年说唱鬼戏戏词养成的习惯。
还有夹子山潮汐墓里,为什么会有唱鬼戏的戏班子?
那是因为南派无相门自打清朝开始,就打起了藩王墓的主意。
就连鬼戏戏班子后台的布置,都和唐朝时期的婚房布置一模一样,难怪我初到婚房墓室时,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觉。
甚至当年给养猪场看风水的高人,应该也和无相门脱不开干系。
最后还有一些微小的细节,比如张袍拿给袁大头的布袋子,上面涂抹的花花绿绿,应该就是画脸油彩留下的痕迹。还有那条细长的W形盗洞,也是张袍画上了彻地鼠韩彰的脸谱,从而得到了刨土挖洞的能力……
直到这时,我不由暗暗悔恨,亏我陈川自诩有几分逻辑推理能力,怎么这等把戏还要等到最后关头才能分辨出来。
怪只怪张袍这小子隐藏的太深。
有时候,示弱也是一门学问。
张袍就是先行示弱,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让我掉以轻心,着了他的道。
想到此处,河中大船又是一阵左摇右摆,区区十多米的水路,此时已经走了快十分钟。
据我先前推断,这个时间点,大船应该即将靠到对岸,可是突然弥漫的雾气遮挡了河道视野,一时间让我分辨不出,现在具体走到了哪里。
不过这些已经由不得我细想,张袍脸上带着十足的杀意,正冲着袁大头而去。
他现在的身体机能已经不是常人能比,一拳打在身上,轻则骨断筋折,重则一命呜呼。
“小心!”
我哪里还顾得上稳定大船平衡,左手提着钉枪,右手操起工兵铲,直接奔着船尾方向跑去。
袁大头也不是吃素的,他见张袍一拳袭来,当即打一个哆嗦,单手成掌,来了一招包饺子,直接用手掌硬接来拳,然后五指扣拢,死死将张袍拽住。
“哎呦,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两下子。”
“老子没两下子,敢扒你裤子吗?”
二人一言一语,眨眼间已过数个回合。
我瞅准机会,对着张袍后背就是一钉枪。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管什么偷袭不偷袭,干死他才是最要紧的。
就听“噗呲”一声。
钉枪贯穿张袍的肋骨,给他疼的浑身一颤,甩手摆脱袁大头,转头奔着我攻来。
要说张袍这小子也是倒霉,他本以为跳上甲板就能轻松解决我们两个,谁料袁大头竟然会打哆嗦。
而且血越少,哆嗦的越厉害。
用钻天鼠脸谱对打的话,张袍顶多和这个状态下的袁大头战个平手。
如果现场更换锦毛鼠白玉堂的脸谱,显然是来不及了。
现在后背又让我干了一枪,他的心态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管不顾的向我直冲而来。
这可给袁大头留了空档,他飞起一脚,直接把张袍踹翻在地,跟上来又是一顿猛打。
要不是船体剧烈摇晃,张袍的小命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头,接着,用这个劈。”
我把工兵铲丢给袁大头,伸手去包里摸出一枚钉头,重新装入钉枪。
二人远近配合,给张袍压制的没有一点脾气。
袁大头一边与其纠缠,一边出言嘲讽道:“老子还以为你多牛逼呢,没想到是个傻逼,一会老子就让你脑瓜开瓢。”
张袍身子辗转腾挪,既要防备袁大头的攻势,又要注意我的钉枪,再加上肩头和肋下的两处伤口,渐渐的已经落入下风。
突然,大船“哐当当”一下,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
三人瞬间失去平衡,纷纷栽倒在地。
我以为大船靠岸了,于是招呼袁大头赶紧下船。
谁料手电筒刚举起来,就见一群带甲的骷髅站在甲板上,手执刀剑,无差别的对着三人乱挥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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