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属意你

季文翰在酒店与父母做了最后一次、也是徒劳的抗争后，心绪烦乱到了极点。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北平的街道上，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国立美术学院的门前。

鬼使神差。他知道，是那个沉静的身影牵引着他来到这里。

他踌躇片刻，还是请门房通传。没过多久，盛思悦便走了出来。她似乎刚从画室出来，手上还沾着些许未干的颜料，穿着一身素净的蓝布学生裙，外面罩着件沾了点点油彩的白色围裙，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气质纯净。

看到季文翰，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走上前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定。

“季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

季文翰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家里……和我父母……已经正式向府上提亲了。”

盛思悦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脸上已是一抹清淡而得体的微笑：“是吗？那……恭喜季公子了。歆瑶姐姐天真烂漫，与季公子很是相配。”

这句“恭喜”，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季文翰的心上。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与客套，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冲动。

“相配？”季文翰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思悦小姐，你真的觉得是相配吗？还是在你们所有人眼里，只有身份、地位、利益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盛思悦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和直呼其名弄得有些失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偏过头去：“季公子，我……”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季文翰打断她，语气激动，“我挣扎过，反抗过，但我父母……他们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他们看到的只是盛家的军权，只是利益的结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可是思悦，我……”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心中属意的人，是你。”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盛思悦猛地抬起头，撞进季文翰那双充满了真挚、痛苦与期待的眼睛里。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脸颊也无法控制地泛起红晕。那几次偶遇，花园里的交谈，他看她时专注的目光……种种细节瞬间涌上心头，原来并非她一个人的错觉。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份尊贵、此刻却为她流露出脆弱一面的男子，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有酸楚，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她何尝没有在那几次接触中，对他产生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好感？他博学、儒雅，懂得欣赏她所热爱的东西。

但她是盛思悦，是盛家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女儿。她太清楚这高门大宅里的规则了。

她用力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重新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季公子的心意……思悦愧不敢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定下，便再无转圜。歆瑶妹妹是极好的，还请季公子……莫要辜负了她。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她不敢再看季文翰一眼，匆匆对他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走进了美术学院的大门，背影决绝，带着一丝仓皇的意味。

季文翰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那片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苗，被她这番冷静而残酷的话语，彻底浇熄了。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落寞与孤寂。

他表露了心声，却得到了一个早已预料、却依旧令他心碎的回应。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家族、是规矩、是那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

这一场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绽放的感情，就这样，无声地凋零在了美术学院门前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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