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守夜人的邀约

顾砚将那枚铜币放在桌上，指尖轻轻一推。铜币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像是沉睡的蝶蛹，表面的纹路细密如蛛网，随着光线角度变换，隐约浮现出古老的文字。

"这是守夜人的信物。"顾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某种庄严的韵律，"他们掌握着镜域最古老的秘密，比镜塔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

陆沉拿起铜币仔细端详。铜币的触感冰凉，纹路在指腹下微微凸起，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他忽然想起钟楼大门上的雕刻，那些复杂的图案与铜币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如同出自同一双神秘之手。

"守夜人是什么人？"

"一群在镜域中失去现实坐标的流浪者。"顾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目光似乎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他们既不认同镜塔七席的守护责任，也反对铃铛会的净化行动。这些镜海遗民只在文明墓碑间建立临时避难所，为所有迷失者保存最后的自由火种。"

陆沉默默握紧铜币。钟楼守护者最后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响——找到守夜人，他们知道真相。那声音如同远方的钟声，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你想去找他们？"顾砚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

"我必须去。"陆沉的声音很坚定，"钟楼守护者说，我一个人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顾砚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铜币会指引方向。但要记住，守夜人奉行'存在先于意义'的生存哲学。他们可能不会直接给你答案，而是让你自己寻找。"

当晚，陆沉再次进入镜域。这次他带着那枚铜币。镜域中的空气依然带着熟悉的滞重感，但手中的铜币开始微微发烫，如同苏醒的心脏。

他将铜币举到眼前，发现表面的纹路正在发光，那些光线如同活物般游走。光芒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像是在为他引路。陆沉顺着指引前进，穿过一片浓密的迷雾。

迷雾中的能见度极低，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虚空中回荡。铜币的光芒在雾中显得格外明亮，像一盏指路的明灯，在混沌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雾气渐渐稀薄，如同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

穿过最后一片迷雾，眼前的景象让陆沉停下脚步。

一座由无数镜片组成的浮岛悬浮在半空中。镜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在不知名的光源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散落的星辰。浮岛边缘垂落着藤蔓般的镜链，随着气流轻轻摆动，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声响。

浮岛上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似乎早就察觉到陆沉的到来，但没有人主动开口，如同雕塑般静立。陆沉踏上浮岛，脚下的镜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是在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

为首的人影缓缓转身。当他的面容完全展现在陆沉面前时，陆沉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张脸与姜野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的栗色短发，同样锐利的眼神，只是更加成熟，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如同经过时光打磨的玉石。

"你是姜野的哥哥。"陆沉脱口而出。

对方微微挑眉，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我妹妹交到了不错的朋友。我是姜澈。"

其他守夜人成员静静地站在周围。他们穿着各异的服饰，有的像是古代的旅人，衣袂飘飘；有的则带着现代的气息，装束利落。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同样的神色——那是长期在镜域中漂泊的人才有的疏离与警觉，如同习惯了黑暗的夜行动物。

"钟楼守护者让我来找你们。"陆沉举起手中的铜币，"它说你们知道真相。"

姜澈接过铜币，指尖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纹路，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真相有很多种。你想知道哪一个？"

"关于镜域的真相。关于铃铛会的真相。还有......"陆沉顿了顿，声音低沉，"关于我为什么会被选中的真相。"

一个守夜人成员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在镜面空间中回荡，产生奇特的共鸣。"又一个寻找答案的迷途者。"

姜澈抬手制止了同伴的嘲讽，动作优雅而有力。"镜域不是你需要净化的污染源，铃铛会也不是纯粹的恶人。至于你......"他的目光落在陆沉身上，如同实质的探照灯，"逆火能力者，镜域为了纠正初代罪孽而创造的理想守护者原型。"

陆沉感到一阵眩晕，脚下的镜面似乎都在摇晃。"你说什么？"

"你的存在不是偶然。"姜澈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镜域有自己的意志。当初代七席为了稳定镜域牺牲整个文明时，镜域就开始自我修正。你是这个修正过程的产物——一个被赋予了人类情感与成长能力的镜像生命。"

浮岛突然轻微震动起来。镜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破碎的梦境。一个守夜人快步走到姜澈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语气急促。

"铃铛会的人正在靠近。"姜澈对陆沉说，眼神变得锐利，"你该离开了。"

"我还有很多问题......"陆沉急切地上前一步。

"下次带着我妹妹一起来。"姜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有些真相，她也有权利知道。"

另一个守夜人走上前来，递给陆沉一片小小的镜片。那镜片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用这个可以找到回来的路。但记住，守夜人从不轻易站队。我们只帮助那些真正迷失的人。"

陆沉接过镜片，发现它与之前得到的碎片很相似，但更加精致，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他还想再问什么，但浮岛突然开始上升，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如同融化在水中的颜料。

"等等！姜野一直在找你......"

姜澈的身影在逐渐消散的浮岛上显得格外遥远。"告诉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找到治愈镜域的方法。"

现实世界的触感再次回归。陆沉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房间里，手中的铜币已经冷却，但多了一片小小的镜片。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他走到书桌前，将铜币和镜片并排放在桌上。姜澈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响。如果他自己真的是镜域创造的镜像生命，那么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对赵衍的愧疚——这一切是否都是被设计好的？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门铃突然响起。陆沉收起铜币和镜片，走到门前。透过猫眼，他看见姜野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少见的焦虑，眼神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我做了个梦。"姜野一进门就急切地说，"梦见我哥哥了。他在镜域里，和一个由镜片组成的浮岛......"

陆沉默默地拿出那枚铜币，放在姜野面前。她的眼睛瞬间睁大，手指微微颤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你见到他了？"姜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陆沉点了点头，目光复杂。"他让我下次带你去见他。"

姜野紧紧握住铜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么多年，她终于有了哥哥的确切消息。但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蔓延，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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