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刀尖烈焰
江言要抓的证人本名叫严力，是展天雄同父异母兄弟的一个养子，七岁在孤儿院被收养，他养父去世之后，他就一直跟着展天雄。不过他养父去世的原因始终都有疑点，所以他和展天雄之间产生了隔阂。
周峰得到的情报称严力手里有关键性证据，不止警方在找他，展天雄的人也一路对他穷追不舍。
严力做好了亡命的准备，当兵出身的他警觉性极高，只要周围稍微有一点暴露行踪的可能就会立刻转移地点，从海市一路逃到边境，进了一座荒山。
江言和几个同事没日没夜地追了他二十几天。
“江哥，对方不止一个人，这里地形太复杂了，咱们都没有提前了解过，天也快黑了，进去了很有可能会迷路，”二虎看着前方的深山老林，谨慎道，“还跟吗？”
展天雄的人就咬在后面，很快就会赶上来，如果先他们一步找到严力，就会前功尽弃。
几个人体力近乎耗尽，全靠毅力强撑着，二虎的鞋磨破了底，衣服十天没换了，有时间都用来睡觉，没人还在意自己的衣着外表，江言也没好到哪里去。
临近傍晚，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荒山的入口全都是十几米高的大树，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严力弃车走了小路进山，这里刚下过一场雪，一脚踏进去就只剩未知的危险。
“跟！”江言当机立断做了决定，“他一旦逃出边境，再想抓他就如同水中捞月，绝对不能放走他。”
参与执行这次任务的警员出发前都留了遗书，这世上没人不想活着，但他们当中也没有一个人会怕死。
二虎咬牙：“跟！必须跟！就不信他还能从这里飞出去。”
江言走前面，跟了一段路之后发现了脚印，越往前走地形越凶险。
微弱的天光被枯树遮住，荒山里漆黑一片，他们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抓着岩石和树枝往上爬，一只脚踩稳了才敢迈下一步。
最年轻的小苏脚下踩空，往下滑了十几米，好在命大被一棵树挡住了。
江言下去把人拉到安全的地方，手掌被摩得血肉模糊，因为太冷了感觉不到疼。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小苏说：“能，就是擦破了点皮，不影响行动。”
江言看向身后，没有一点光亮：“原地休息五分钟，喝点水。”
“好冷，一口水下去感觉牙都要掉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个鬼地方的！等完成任务了，我要睡个三天三夜。”
“我要吃火锅，泡温泉，我妈还给我留了饺子。”
“江队，你回去了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不等江言开口，二虎就一巴掌呼在旁边兄弟的后脑勺，笑道：“废话，这还用问，江哥是已婚男人，回去第一件事肯定是见老婆！”
众人低声笑起来，苦中作乐。
江言没说话，望着山下渺茫模糊的夜色短暂恍神，抹了把脸，收敛情绪后站起身：“继续！距离目标很近了，少说话，看手势行动。”
大家立刻恢复状态：“是！”
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山给行动增加了难度，早就已经没了路，他们的手就是开发新路的工具。
600米，200米，50米……
马上就要追上了。
突然一声枪响将深夜里的寂静撕得破碎！
所有人都神经紧绷，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松懈。
江言一步步逼近枪声的来源，脚下踩着枯叶的声响被无限放大，耳边疾风刮过，有人扑上来，从后面勒住了江言的脖子，企图把他推下陡坡。江言反手擒住对方的胳膊，下一秒就被一脚踢中膝盖跪在了地上，撞到一块凸起的岩石，痛得闷哼出声，但他很快就用双腿绊倒对方，反扑上去压在对方身上，温热的鲜血从额头往下淌，缠斗中两人都在往山下滚。
二虎紧追着不远处的打斗声，然而还未走近就被一道白晃晃的刀光刺了眼。
手电筒的一束光打在江言身上，二虎清楚地看到严力手里的刀刃刺进了江言的身体，血腥味被冷风吹散。
粗重的呼吸声下一秒就断了，严力拽着江言从斜坡滚了下去。
“江队！”二虎惊慌的喊声在山里激起回音。
……
海市。
展天雄猛地站起身，眼神凌厉：“什么！跟丢了？”
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十分小心翼翼：“董事长……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严力会这么狡猾，山里没有信号，追踪设备不能用，他又是晚上才行动，而且那个姓江的警察一路咬着不放，我们也不敢追得太紧。”
“那就连他一起解决！”展天雄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对不能让严力落在警察的手里。”
对方不敢说，严力很有可能已经被警察抓到了，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好的。”
货压了近两个月，每过一天都要多承担一份损失和风险，严力又不知所踪，展家现在是腹背受敌的状况，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展焱急躁地走进办公室，将手机扔在桌上：“爸，林旭东一直不接电话，他是不是想跟咱们撇清关系？”
“撇清？”展天雄冷笑，眼镜下苍老浑浊的眼眸里寒光冷冽，“他撇得清吗？等他知道严力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就会比我们更着急。”
展焱问：“我们就只能这样等着？”
“再等两天，现在不能太急躁，”展天雄坐在办公椅上吞云吐雾，“那女的还没醒？”
他说的是季秋池。
“不知道，没空管她，”展焱心烦意乱，“医院那边没打电话，应该死不了。”
“找人把她给我看好了，她要是还不安分……”
展天雄话没说完，但展焱懂他的意思，一个染了毒瘾的女人出点意外很正常，稍稍走动点关系就能掩盖过去。
展焱背对着展天雄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烟抽得猛，白色烟雾弥漫，他喉咙沙哑：“爸，做完这单……收手吧，别把命搭进去，赚多少钱才算够？你花了大半辈子打拼的公司，最后别断送在自己手里。”
“我心里有数。”展天雄说，“你约林杏子吃顿饭。”
展焱当着他的面给林杏子打电话，她没有直接挂断，但就是不接。
“看见了吗？她根本不搭理我。”展焱冷笑，他一点都不意外，林杏子如果接了他的电话反而不正常。
林杏子晚上没睡好，早起上班的路上晕车晕得厉害，开会时脸色极差，强撑着听完了几个人汇报工作。
她以为是生理期推迟太久的原因，准备抽空去趟医院，就让助理先帮她约个号。
展焱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吃饭了，就在公司食堂，李尧坐在她对面，看着手机没有间断地响了五分钟，她不接也不挂，就那样晾着，全当听不见。
李尧问：“他还在骚扰你？”
“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用理他。”林杏子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舅舅，我明天去趟医院，就不参加晚上的饭局了。”
“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小毛病，你忙你的，我妈陪我去。”
林杏子最近几天总是病恹恹的，李青不放心，专门请了假，从学校绕到公司，林杏子早上有一个视频会议，李青在办公室等她结束后一起去医院。
林杏子很讨厌来医院，平时身体不舒服也是能忍就忍，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她早上刷牙的时候反胃，还吐了，李青就坚持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挂的是专家号，也没有等太久。
医生戴着眼镜，问道：“你好，哪里不舒服？”
林杏子照实说：“头晕，有点恶心，总有种被什么东西闷着，喘不过气的感觉，月经也推迟了好多天。”
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随后说道：“这样，你先去做个B超，做完了再过来。”
“好，谢谢医生。”
林杏子做完B超，医生说结果很快就能出来，让她先在走廊里坐一会儿，她刚走出B超室，李青就慌慌张张地朝她跑过去。
李青神色焦急，少见地有些慌张无措：“是是是，姜姜在我旁边，老林啊，你跟她说。”
李青把手机递给林杏子，她没接住，手机掉在地上。
手背传来一阵刺疼，林杏子低头看到血管周围有几个发白的指甲印，李青急得手都在抖，紧紧掐着她。
“妈，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的电话。”
电话那边一下子断了声音，林旭东也急了，在面积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李青？姜姜？”
“……爸，我在听，”林杏子捡起手机，开口说话的声音很沙哑，“是不是江言出意外了？”
“你先别急，听爸爸说。”林旭东抹了把脸，尽量平复心情安抚道，“江言确实是在追捕证人的过程中受了伤，但已经被送到当地的医院了，人还昏迷着，具体情况我再跟那边的人联系……姜姜？林杏子！你不许冲动！”
林杏子话都没听完就往电梯的方向跑。
“林杏子，你慢点！”李青连东西都顾不上拿就赶紧追上去，结果崴了脚。
从洗手间回来的司机还没搞清状况，糊里糊涂地跟上去拦着，林杏子已经上了车，李青用力拍着车窗，又急又气：“姜姜啊，你听话，地方太远，自己开车去要好几天，你爸没有瞒着你就是怕你担心，我们先回家，说不定下午就有消息了。”
听到江言受伤昏迷的那一刻，林杏子心狠狠抽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往身体外拉扯，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她终于找到了心里那股不安情绪的源头，难怪昨晚一直心神不宁，怎么都睡不着，她担心江言是不是出事了，过一会儿又反过来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能平安，不要瞎想。
然而过了那一瞬，林杏子又冷静得可怕。
车窗放下来，李青扶着车门大口喘气，正要叫司机帮忙把林杏子弄下车。
“妈，我要去。”林杏子趴在方向盘上，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模糊，“他肯定也是想见我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万一他……我要去。”
李青眼眶发酸，轻微偏过头，她早就把江言当成了亲儿子。
早年林旭东在出任务途中受了伤被送进抢救室，她也是不远千里不顾危险地赶了过去，总害怕有万一，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也不能就这样去，总要回家拿几件衣服。”
林杏子平时都被千叮咛万嘱咐尽量少开车，这种情况下李青更不敢让她自己开，就让司机先把车开回家，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眼泪一直往下掉。
李青脚崴得很严重，到家就肿了起来，林旭东急匆匆地赶回来，打开门就看见林杏子在帮李青贴膏药。
客厅放着一个打包好的行李箱，她带了足够两个星期用的东西。
林旭东直接说：“林杏子，你就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准去。”
“让她去吧，”李青长叹了一声，她握住林杏子的手，母女连心，她又何尝不懂，“你那年后背中枪被送到医院抢救，我整日整夜地睡不着，旁人怎么安慰都没用，见不到你就不能安心。”
“那边不安全。”
“……我会小心的。”林杏子低声开口。
李青扶着额叹气：“她如果能听劝，在你回来之前我就把她劝住了。我脚崴了动不了，你又不能离岗，亲家母还在老家，就只有姜姜能过去，江言万一有个意外，总要见最后一面。”
林旭东的呼吸由急到缓，被李青几句话堵得如鲠在喉。
他站在阳台，连抽了两根烟，最终还是送林杏子出门了，反复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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