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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伪善者的礼物


陈砚坐在急诊值班室的椅子上,药箱搁在膝盖,手指在金属搭扣上来回滑动。昨晚的雨水早就干了,但他还能闻到消毒柜里残留的湿气。那支折断针管的肾上腺素已经不在车门缝里,可他知道,信号已经传出去了。

广播突然响起来,声音清亮:“请各位医护人员注意,十分钟后门诊大厅举行林美媛女士医疗设备捐赠仪式,请相关科室派员参加。”

他没动,只把听诊器从药箱里拿出来,绕在脖子上,金属头垂在胸前,轻轻敲了两下掌心。这节奏他熟,是战地排查IED时用的——三短一长,危险未解除。

捐赠仪式设在门诊中庭,三台崭新的呼吸机并排摆在红毯上,外壳反着光,标签贴得整齐。林美媛站在一侧,穿了件浅灰套装,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腕表。她没看陈砚,但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技术员正往患者床边推设备,那是个刚送来的急性呼吸衰竭病人,插着临时气管导管,监护仪上的血氧在85上下浮动。护士小李核对着序列号,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

陈砚靠在走廊尽头啃包子,动作慢,眼睛却一直盯着推车的轮子。轮毂边缘有一圈细纹,像是用刻刀手工压出来的防滑槽。他在非洲见过这种纹路,黑市改装车常用,用来在泥地里抓地。那地方的实验室,也常拿民用设备改造成神经抑制装置。

他咽下最后一口,把油纸团成球,扔进垃圾桶。

然后走过去。

“换一台。”他说。

技术员抬头,“什么?”

“这三台机子,不能用。”

周围人愣住。林美媛没说话,只看着他。

技术员皱眉,“流程都走完了,捐赠协议签了,患者等不了。”

陈砚蹲下,没碰机器,而是用听诊器的金属头轻轻贴住呼吸机的出气口。他闭眼,耳朵顺着听诊器管子捕捉气流震动。

频率偏高,压强不稳,像是肺叶在强行扩张。正常呼吸支持设备不会这样,除非它在模拟某种特定病理状态——比如,脑干逐渐停摆时的代偿性喘息。

他睁开眼,抬手按住电源开关。

“这机器,会让人睡下去就醒不来。”

技术员猛地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这是进口设备,全检报告都在这儿!”

“报告能造假。”陈砚没松手,“轮子上的纹路是曼谷黑市特供,你当医院没人懂东南亚改装?”

人群开始骚动。有医生低声议论,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林美媛终于开口:“陈医生,你有证据吗?”

他没看她,只对小李说:“查序列号,比对药监局黑名单。”

小李犹豫,“这……不合流程。”

“流程救不了人。”他说,“五分钟后,病人脑供氧掉到70以下,你就得插管。再五分钟,脑电波变平。到时候你再换机器,他已经死了。”

小李咬了咬牙,打开内网系统,输入第一台设备的编号。

两分钟后,她脸色变了。

“第一台……在禁用名单里。”

全场静了一秒。

“不可能!”技术员冲过来,“我亲自验的货!”

“查第二台。”陈砚说。

小李继续输入。

“也在。”

第三台。

“也在。”

技术员猛地转身去拔电源线。陈砚一步跨到设备后侧,手臂横挡,把他拦在操作面板前。

“拔了也删不掉日志。”他说,“芯片还在底壳里。”

他蹲下,从白大褂口袋抽出那把旧手术刀,刀尖一挑,底壳螺丝应声弹开。他掀开盖板,取出一块黑色加密芯片,递向小李。

“插你电脑上。”

小李接过去,插进读卡器。屏幕闪了两下,跳出一串境外服务器的访问记录——最近一次连接,是在柬埔寨某无注册ID的IP地址,时间是昨天凌晨两点十七分。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林美媛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屏幕,又看向陈砚。她嘴角动了动,没笑,但眼神变了。

“陈医生,”她说,“这次你没猜错。”

没人注意到,她说的是“这次”。

技术员还想争辩,但被两个保安架住了。设备被围上警戒线,捐赠仪式变成查封现场。院长从办公室冲出来,脸色铁青,先瞪了林美媛一眼,又看向陈砚,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陈砚没理会,只把手术刀收回口袋,顺手将芯片塞进内袋。他转身往急诊走,脚步不快,像刚做完一台普通手术。

林美媛跟上来半步,“你知道这批设备是谁送来的?”

“不是你。”他说。

“那你知道是谁要让它们进医院?”

他停下,看了她一眼,“知道。”

“谁?”

“想用合法手段做非法事的人。”他声音没变,“穿白大褂的,不一定救人。”

她没再问。

走到急诊门口,他忽然拐向药房。药房主任正站在窗口发药,见他来,愣了下。

“要三支丙泊酚,登记我名下。”

“丙泊酚?你不是不用镇静剂做清创?”

“现在用了。”他说,“有人要睡,得我亲手按剂量。”

药房主任狐疑地开药。他接过,塞进药箱,扣好搭扣。

回到值班室,他把药箱放在桌上,打开最底层夹层,取出一个微型读卡器。刚才那块芯片,已经被他用刀片刮开外壳,露出内部焊点。他轻轻一按,读卡器接通。

屏幕上开始滚动数据。

一条加密日志跳出:

【项目代号:新体—呼吸】

【目标:通过慢性缺氧诱导意识降解,配合后续神经接驳】

【部署节点:市医院急诊、ICU、呼吸科】

【执行进度:首批三台已激活,等待反馈】

他盯着“意识降解”四个字,手指在读卡器边缘敲了一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慧萍探头,“外面都在说你拆了林美媛的台。”

“她没被拆。”他说,“她是来拆别人的。”

周慧萍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没答,只把读卡器关了,芯片用酒精棉包好,塞进一个标着“病理样本”的密封袋。

“明天查房,重点看那三个用过呼吸机的病人。”他说,“别让他们睡太久。”

周慧萍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她,“最近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排班?”

她回头,“王振海的助理昨天来调过你的值班表。”

他“嗯”了一声,没多说。

周慧萍走了。他坐在灯下,把旧手术刀放在桌上,刀柄上的磨损痕迹像一道旧疤。他用拇指抹过刻字“陈氏医疗1978”,然后抽出手机,调出U盘备份里的另一张照片——一台同型号呼吸机,摆在非洲某废弃诊所的角落,旁边躺着三具穿白大褂的尸体,胸口都插着输氧管。

照片拍摄时间是三年前。

他把手机扣在桌上,闭眼靠向椅背。

十分钟后,他起身,把药箱重新整理一遍,丙泊酚放在最上层。然后脱下白大褂,挂进更衣柜,锁好。

走出医院时,天刚擦黑。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半,露出林美媛半张脸。

“走不走?”她问。

他站在原地没动。

车后座的窗帘缝隙里,又露出那截橄榄绿军用箱,锁扣闪着红光,像是刚接收完一段指令。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搭上车门把手。

箱角的编号在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IMC—1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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