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遗物
说完林霁的事，松廖又问：“快高考了，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林霁还在华大的时候，松廖跟林沁见过两面，少年很安静，也很沉着，却又不是羞涩的那种安静和少年老成的那种沉着。
林沁很肯定：“报吴大，毕业后在本地找工作，这样也有时间照顾到我爸妈。”
松廖喝了口可乐：“无论你报考哪所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由我来负责，你不用担心。”
林沁很意外，想也没想地回绝：“不用，你的钱好好留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听他哥说过，松廖的父母都不在了，高中三年她靠奖学金生活，可她居然打算负责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就算她是林霁的女朋友，她也没有义务做这些事，更何况，她肯定没把他哥当成恋爱对象。
松廖看着他：“别客气。我有点积蓄，一直为这件事存着呢。”
林沁由衷地感激，很认真地说：“真不用，我哥刚走的时候，雷律师转述了顾先生的话，说乔木基金对我哥原先的预算可以资助我，让我心无旁骛的读书。”
松廖没想到，乔木基金会继续资助林沁，顾正对这些只字未提。如果今天不是跟林沁碰面，她根本不知道，原来顾正还有这一面。
她平时是不是把他想得太糟糕了？
“不过，我也不想再接受乔木基金的资助了。”林沁平静地说：“我反而就觉得自己适合国内，对毕业后在国内发展也有信心。还有，比别人过得拮据，也是一种人生，它不是一件坏事。而且就四年，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拮据。生活艰苦点，就当是人生体验。”
林沁的观点，跟她的倒是很相近，林霁总为家境而感到自卑，心理负担格外沉重。可在松廖看来，高中大学就那么几年，穷也好、富也罢了，都是人生，都得好好过。
“好吧，那你需要的时候，尽管跟我说。”
“不需要。”林沁斩钉截铁地说，从包里拿出一只长形盒子：“这个是我哥的遗物，我觉得里面的东西，是给你的。”
给她的？
这个盒子，不同于装林霁手机的那个老旧饼干铁盒，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用来装首饰的盒子，皮质的，外观纯朴，大概是林霁从跳蚤市场淘来的。
大一时，林霁追过她，虽然她说，如果辅导员问起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了，让他既不要承认，更不要否认，但林霁知道，她是不接受的意思吧？
林霁的自尊心很强，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所以盒子里的东西，应该不是在表达爱慕。
松廖很放心也很郑重地收下了，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以最快的速度，塞进他书包里：“这个给你，你快高考了，课业繁重，要吃得好点。”
林沁心里觉得好笑，她一个像风一样特立独行潇潇洒洒的女孩子，面对着他，就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大姐，在他来之前，把来回路费都转给了他。
两人走出炸鸡店，他回转身，把信封塞还给她：“谢谢你为我哥做的事。”
松廖看着立在阳光下的少年，从前，林霁跟她，总是一前一后走在一起，她在前，林霁在后。现在，忽然有一个跟林霁相貌如此相近的人，走在她前面，然后这样面对着她，让她错愕、恍惚、心情错综复杂。
林沁站在炸鸡店的台阶下，微微仰视着她：“高考我可以的，放心。等我考上了，请我吃炸鸡吧。”
还没等松廖回应，就转身大步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特地绕到老房子附近看了看。
昨晚亮灯的那个房间，此时跟其他房间一样，拉上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再次提醒她，昨晚看到的场景，不是她醉了，也不是梦，真切得不能再真切了。
回到顾家，听五婆说顾正在图书室，她先把林霁留下的盒子放回房间，然后去图书室找他。
图书室里，窗帘仍是阖着的，尽头的一隅点着阅读灯。顾正坐在地上，手边放着书，头靠在椅垫上，人又睡着了。
他白衣白裤，十分轻松。因从前家里多了她的缘故，他保留着总是穿戴整齐的习惯，暴露在外的永远是卓然的衣品。
见他睡得不舒服，她将他看书时才会戴的眼镜，轻轻摘下。
他眉目俊朗，长手长脚，安静地靠坐着。松廖盯着他的面孔，狐疑地想，昨晚除了叫他阿正哥哥之外，难道她真把他亲了？想到这里，呼吸又急促了起来，正要撤离，顾正动了动。
他睁眼，人还不是很清醒，见她想跑的样子，皱了皱眉：“坐过来。”
松廖坐在他身边。
他人有点慵懒，不耐烦地指指自己的膝盖。
松廖小心翼翼坐在上面，不忘惭愧地说明：“我很重的。”
他唇角微微一弯，又指指自己脖子处：“还有这里。”
松廖只好伸手抱住他脖颈：“我两次进来，你都睡着了。顾正，你是不是一看书就想睡觉？”
顾正：“……”
“嘘……”见她还要说话，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的头摁在怀里：“我想你了，想得厉害，我们就这样静静待一会儿。”
松廖垂眼，心咚咚乱跳，其实，她出去也没多长时间，可她也想他了。
两人默契地不再说话，外面春光明媚，室内阖着窗帘，两人团在小小的光源里。
松廖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灼热的心跳声，只觉得天大地大，唯有这里，与尘世隔绝，什么也不用多想，什么都可以放下。哪怕只有几秒，也是好的。
见她整个人卧在自己怀里，像只温热绵软的汤圆，顾正一颗心砰砰直跳，人彻底醒了。隔了很久很久，他亲了亲她头顶：“一上午去哪了，我怎么好像抱块炸鸡似的。”
“和林沁碰了一面。”
他“哦”了一声，拖着余音，意味深长。
“跟林沁碰面为什么要去炸鸡店，他约你的？”
“不是，我约他的，我就认识那家炸鸡店，所以就安排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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