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拦在身前的悬崖
翌日，回京的马车并未驶向沈府，反而径直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车帘掀开，祁琛先一步下车，随后极为自然地朝沈确伸出手。
沈确怔了一瞬，还是搭上了手，借力下车。
两人刚走上台阶，沈确就见一位身着戎装、面色焦急的男人急匆匆向他们走来。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陛下……”
男人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祁琛身旁的沈确。说话声戛然而止，他踟躇地看着沈确，面露难色。
沈确识趣地后退半步，神情疏离：“将军既有要事处理，那我先回沈府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要走，可视线还没转过一半，手腕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攥住。
祁琛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将她轻轻拉回到身侧。
“不必。”
他平静地看着男人，道：“沈小姐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说罢，他垂眸看着沈确，眼神深邃，语气柔和地说道：“他是副将屈陆，你我既已是一体，便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
“一体……”
沈确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暖流伴着悸动悄然蔓延，浇灌着心底刚刚抽芽的嫩苗。
然而这悸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强行压下。
她想起昨夜祁琛亲口承认的心仪之人，不禁觉得他方才的举动与现在的信任，无非也只是因着盟友的身份罢了。
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沈确再抬头时已恢复成了往日那般冷静自持的模样。
她安静地站在祁琛身侧，仿佛刚刚的悸动从未发生过。
屈陆见祁琛如此态度，也不再扭捏，跟着祁琛进了外厅就快速禀报起来。
祁琛安静的听着，只偶尔提出几句自己的见解，言辞犀利直指要害。
沈确在一旁默默听着，虽不插话，可心中却对这么多年的北境局势有了更多、更清晰的认知。
同时也对祁琛治军的能力有了更高的赞叹。
但军务繁重，更深更细的沈确为了避险也无意去听，很快就觉得有些乏味。
她四下打量着，像一只调皮的猫，对祁琛府中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祁琛看了她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的宠溺，对外面候着的亲卫打了个手势。
很快，一位衣着华丽、面容慈祥的嬷嬷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她本是笑着进来，以为是要给祁琛送些吃食，却在看到一旁正支着头百无聊赖的沈确时，猛地顿住了脚步。
脸上尽是不可思议，她手上的托盘甚至都微微晃了一下。
“将、将军……”
嬷嬷打量着沈确， 难以置信地开口：“这位小姐……”
祁琛神情未变，淡然道：“沈将军府沈小姐。李嬷嬷，以后她来府中，一切如我亲临。她说什么要什么，你们照做就是。”
李嬷嬷回过神来，赶忙朝沈确行礼，脸上仍残留着惊色：
“老奴失礼了。这么多年，老奴在将军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将军带姑娘回府，一时失态，请小姐恕罪。”
沈确闻言，心中一动，看了眼正跟屈陆认真商讨军务的祁琛，对李嬷嬷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嬷嬷言重了。绮梦楼那般产业都是将军的，将军怎会没带过女孩回来？”
李嬷嬷闻言，连忙摆手道：“沈小姐您误会了！那绮梦楼虽是挂在将军名下，实则一直都是五殿下在打理经营。将军回来后，平日要么在军营，要么就是在府中处理公务，莫说带人回来，就是这府中伺候的，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您看连个年轻丫鬟都少见呢！”
沈确沉默了。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这霸道总裁身边王管家的固定台词。
下一句，是不是就该说祁琛他从小胃不好有胃病了……
沈确在心中吐槽着，忽然听到李嬷嬷叹了口气，抬眸就见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带追忆：
“说起来，将军他……性子冷。但老奴记得，莫约十年前？将军还未前往北境，还住在侯府时，曾听他向侯爷与夫人提起过，说是已有心悦之人，只是那人似乎另有其爱，将军也从未与她表明过心意。没想到后来将军一去北境就是多年，这次回京后，再没听将军提起过此事了……”
李嬷嬷后面的话，沈确没有听进去。
“十年前……心悦之人……”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一股莫名的、酸胀的怅然汹涌袭来，将方才因“一体”而生的些许暖流彻底击退。
她原以为自己能坦然自若地接受这桩协议婚约，却没想到如今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原来……
原来他心中的那个人，存在了这么久。
久到让他多年不提，却依旧深埋心底。
原来有些界限，从一开始就已清晰划下。
这段感情于她而言，就像是拦在身前的悬崖，一旦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沈确深叹口气，李嬷嬷立刻关切地询问。
她冲李嬷嬷投了一个没关系的眼神，刚想出门透透气，就见副将冲祁琛颔首，步履匆匆地自她身前走过。
祁琛走到沈确身边，抬手揽住她肩膀，眉头微蹙：“城郊山匪愈发猖獗，陛下派我前去剿匪，我可能要离京几日。”
沈确心里还有些胀胀的，她垂眸，将所有情绪隐藏，点了点头。
“正事要紧，你自去便是，山匪狡猾，你注意安全。京中之事，我自有分寸。”
她语气平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祁琛望着她，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自他眼底掠过。
但他并没有多言，只是沉声，认真地叮嘱道：“我不在时，万事小心。若有急事，可找萧景止或者谷雨。”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刻着鹰状符文的玉牌，交到沈确手中。
“这玉佩是祁家的独有的，见玉佩如见我，若有什么萧景止或谷雨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拿着它去侯府，我父亲母亲见了自会明白。”
沈确看着祁琛，手中的玉佩似是有了生命般，炙得她心口发烫。
曾经萧景行离开时，从未在意过这些，只会让她照顾好东宫一切便匆匆离去。
可祁琛却如此事无巨细地替她着想，甚至将这么重要的玉佩给了她。
沈确深吸口气，认真地看着祁琛，眸光潋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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