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李啊！我老赵离不开你啊！

龙历1948年11月的淮海平原，硝烟与寒霜交织成死亡的帷幕。李云龙躺在野战医院的担架上，绷带浸透的血渍在寒风中凝成紫黑色。

三小时前，他率领二师在徐东阻击战中与楚云飞的部队正面相撞，美制榴弹炮的气浪掀翻了半座战壕，弹片深深嵌进他的左肩和右腿。

“师长！师长！”警卫员小王跪在泥水里，拼命按住不断渗血的伤口，“卫生员！快来人啊！”

李云龙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喉间发出含糊的嘶吼：“别管我……给老子守住阵地……”话未说完，便重重栽倒在担架上。

不远处，段鹏猫着腰冲过来，一把推开小王，撕开李云龙的衣襟查看伤口：“妈了个巴子！伤在动脉附近！魏和尚，搭把手抬担架！”

魏和尚铁塔般的身影立刻冲上前，两人抬起担架就往后方野战医院狂奔。子弹在头顶呼啸而过，魏和尚突然停下脚步。

把步枪往段鹏手里一塞：“段排长，你先送师长走！我去炸掉对面那个机枪巢！”不等段鹏反应，他已抱着炸药包滚进战壕，嘶哑的吼声穿透炮火：“独立团的老底子，不能在这儿栽了！”

同一时间，徐州剿总指挥部里，楚云飞捂着渗血的腹部，盯着作战地图上逐渐模糊的红点。

副官举着电报哽咽道：“师座，李云龙的部队……他们打到离指挥部不到五里了……还有个叫魏和尚的警卫员，带着人硬冲了咱们三道防线……”

楚云飞剧烈咳嗽，鲜血溅在雪白的手帕上：“好你个李云龙……还有你那些不要命的部下……咱们终究要在战场上见真章……”

当赵刚接到李云龙重伤的消息时，正蹲在天津的地下仓库检查最新一批压缩饼干。电报上“昏迷不醒”四个字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木箱上。

他扯下围巾扔在桌上，对阿贵吼道：“备车！我要去徐州！”临走前不忘抓起墙角的电台：“给我接段鹏！让他死守师长身边！”

野战医院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秀芹守在李云龙的病床前，三天三夜未曾合眼。她握着丈夫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淮海战役的泥土。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起身，见是赵刚风尘仆仆地赶来，泪水瞬间决堤：“老赵……你可来了……医生说他伤了内脏，一直没醒……段鹏和魏和尚守在外面，谁都不让进……”

赵刚喉咙发紧，强撑着走到病房门口。段鹏和魏和尚像两尊铁塔堵在门口，脸上全是硝烟和血污，魏和尚的胳膊还缠着绷带。

见是赵刚，两人“啪”地立正，声音嘶哑：“赵主任！”赵刚摆摆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辛苦了，进去歇会儿吧，我守着他。”

等段鹏和魏和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赵刚才走到床边。曾经意气风发的李云龙此刻面色惨白如纸，绷带层层叠叠裹住半个身子，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他想起多年前在独立团，段鹏偷学格斗被李云龙踹屁股，魏和尚拎着酒坛子追着李云龙喊“团长少喝点”，眼眶顿时滚烫。

“秀芹，你去歇会儿吧，我守着他。”赵刚声音沙哑。

等秀芹离开，他再也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攥住李云龙的手：“老李……你个浑蛋……不是说要带着段鹏、魏和尚他们打到南京去吗？”

滚烫的泪水砸在战友染血的被单上，“独立团没了你，谁来教新兵拼刺刀？段鹏那小子还等着跟你学指挥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平安城的炮火中，李云龙把最后一壶酒递给他；延安分别时，那声“老赵，等你回来”犹在耳畔；还有无数次深夜长谈，从战略战术聊到家长里短。

赵刚颤抖着摸出怀中的照片——那是独立团仅剩的合影，王承柱、孙德胜……如今不在了，但段鹏和魏和尚还在，李云龙绝不能倒下。

“你说过，独立团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赵刚把脸埋进李云龙的掌心，“可你不能死在这儿……段鹏昨天还跟我说，等打完这仗，要给你和秀芹补拍结婚照。

魏和尚偷偷攒了烟丝，说要给你卷‘首长特供’……”他想起自己托人给李承钧带的书包和铅笔，泪水汹涌而出，“老李，你醒醒啊！孩子们还等着听你讲打鬼子的故事呢！”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生掀开帘子，面色凝重：“赵同志，伤员情况恶化，必须马上手术，但我们缺盘尼西林……”

赵刚猛地起身，军大衣带翻了旁边的铁桶：“我有！我马上让人送！”他摸出腰间的勃朗宁拍在桌上，“用我的配枪作抵押，先做手术！”

手术室外，段鹏和魏和尚像两座雕塑立在墙边。魏和尚突然捶了下墙：“都怪我！没护好团长！”段鹏一把按住他：“别瞎扯！子弹又不长眼……赵主任说了，团长命硬，死不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红了眼眶——这对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露出笑容：“手术成功了，但还没脱离危险期。”

赵刚踉跄着冲进病房，段鹏和魏和尚紧随其后。见李云龙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魏和尚突然“扑通”跪下，对着病床拜了三拜：“菩萨保佑！团长挺过来了！”

段鹏抹了把脸，走到床边低声说：“团长，你可算没事了……刚才我跟和尚商量了，等你醒了，咱们仨再去喝顿酒，不醉不归！”

赵刚看着眼前这两个浑身是伤却眼神坚毅的汉子，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都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窗外，淮海战役的枪炮声仍在轰鸣。赵刚望着李云龙缠着绷带的脸，又看了看趴在床边睡着的段鹏和魏和尚，突然觉得这场战争如此残酷——曾经在黄土高原上摸爬滚打的弟兄们，如今在血火中生死与共。

但他知道，只要李云龙还活着，只要段鹏、魏和尚这些老兵还在，独立团的魂就不会散，他们就一定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这时，床上的李云龙突然动了动，喉间发出模糊的呻吟。赵刚猛地凑过去，只见他眼皮颤动着，缓缓睁开一条缝，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水……”

“哎！水来了！”赵刚慌忙倒了杯温水，段鹏和魏和尚也惊醒过来，三个人围在床边，像盼着新生的孩子一样，紧紧盯着李云龙那双重新燃起光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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