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军令如山

南疆的夜风裹着硝烟灌进医疗帐篷，帆布被吹得猎猎作响。赵蒙生和靳开来浑身是血地撞开帐帘时，刺鼻的药水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个男护士正在给伤员换药，看到担架上的赵继征和梁三喜，手中的镊子“当啷”掉在搪瓷盘里。

“快！止血！”靳开来嘶吼着将梁三喜放在简易手术台上，木板床被鲜血瞬间浸透。

赵蒙生颤抖着解开赵继征染血的军装，断臂处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刺得他眼眶生疼。为首的护士抓起止血钳，却被赵蒙生一把攥住手腕：“先救营长！他...他是三营主心骨！”

“都得救！”护士甩开他的手，酒精棉球重重按在伤口上。

赵继征在剧痛中骤然睁眼，浑浊的目光扫过赵蒙生和靳开来，干裂的嘴唇翕动：“蒙...蒙生...”

“营长！我在！”赵蒙生立刻附身，滚烫的泪水滴在赵继征胸前。

远处传来新一轮炮声，震得帐篷支架微微摇晃。赵继征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使出最后一丝力气：“三营...交给你和靳开来...死守271高地...不能...退...”话未说完，头一歪陷入昏迷。

靳开来这边，梁三喜的伤口深可见骨，护士们围着他紧急缝合。“连长！连长！”靳开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发现梁三喜的口袋里露出半截信纸——那是出发前写给妻子的家书，此刻边角已被鲜血浸透。

他慌忙将信纸塞回去，转头对护士吼道：“他不能死！九连不能没有梁三喜！”

医疗帐篷外，战斗的喧嚣愈发激烈。越军的炮火开始覆盖周边区域，弹片时不时擦着帐篷飞过。

赵蒙生跪在赵继征身边，看着护士给他注射强心针，突然想起父亲教他的战场急救口诀。他颤抖着接过绷带，按照记忆中的手法给断臂加压包扎，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渗出。

“指导员，敌人要反扑了！”一名战士掀帘冲进帐篷，钢盔上还沾着泥土，“三营的防线出现缺口！”靳开来猛地转身，军靴在血泊里打滑：“让各排收缩阵型！我和指导员马上过去！”

“你俩不能走！”护士按住要起身的赵蒙生，“这两人随时有生命危险！”

靳开来却抄起墙角的步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作响：“战场上的命更金贵！”他踢开地上的药瓶，转头对赵蒙生喊：“你守着这里，我带三营残部先顶上！”

赵蒙生望着靳开来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昏迷的赵继征和梁三喜。

帐篷里的油灯突然熄灭，借着月光，他摸到赵继征口袋里的作战地图——271高地的标注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用铅笔写着“死战不退”四个字。

“我是赵家的儿子，也是九连的指导员！”他咬开急救包，将吗啡注射器扎进赵继征体内，“你们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帐篷外传来密集的枪声，他抓起一支冲锋枪，最后看了眼担架上的两人，毅然冲进夜色。

在距离医疗帐篷三百米的战壕里，靳开来正带领三营战士阻击敌人。越军的照明弹照亮夜空，他数着弹匣里剩余的子弹，喉咙干得几乎说不出话。

“节约弹药！等敌人靠近了再打！”他踹了踹身旁新兵的屁股，突然发现对方肩膀上的血迹——那是刚才背梁三喜时沾上的。

“副连长！右翼快顶不住了！”通信员的喊声被爆炸声吞没。靳开来扯开嗓子：“告诉九连，用交叉火力压制！”

他想起出发前梁三喜说的“九连的阵地，人在旗在”，摸出腰间最后一颗手榴弹，导火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医疗帐篷内，赵蒙生用刺刀挑开梁三喜的军装，检查新换的绷带。

梁三喜在昏迷中呓语，含混不清地喊着“娘...玉秀...”赵蒙生的手顿了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那是早上梁三喜硬塞给他的。他将饼干掰成碎屑，就着水壶里的水喂进梁三喜嘴里。

“一定要活着啊...”他喃喃自语，远处传来的炮声震得地面发颤。突然，他摸到梁三喜贴身口袋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孩子，笑得温柔。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几个浑身是血的战士被抬了进来，赵蒙生立刻扑过去：“伤在哪里？还有多少弹药？”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硝烟时，靳开来和赵蒙生在阵地中央会合。两人都挂了彩，军装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靳开来晃了晃空水壶：“指导员，咱们守住了。”他的目光越过赵蒙生，看向医疗帐篷的方向，“连长和营长...怎么样？”

赵蒙生的喉结动了动：“还在昏迷，但暂时脱离危险。”他举起手中的染血地图，“赵营长昏迷前，把三营托付给了我们。”

两人同时望向271高地，那里的战壕里插着几面残破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继续战斗。”靳开来握紧步枪，“等连长和营长醒了，咱们三营，还要一起打胜仗！”

远处传来集合号声，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重新列队。

赵蒙生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突然想起雷军长的话——战场上没有贵公子，只有战士。

医疗帐篷里，梁三喜的手指动了动，在昏迷中抓住了赵蒙生留下的半块压缩饼干。赵继征的断臂缠着新换的绷带，枕边放着赵蒙生写的战斗简报。

而在帐篷外，南疆的硝烟依旧弥漫，新一轮的冲锋号角，正在血色朝阳中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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