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赵副县长

金沙县人民政府大楼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眼的阳光，赵立春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远处塔吊林立的工地。

摊在桌上的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数十处疑似违规占地的区域——城郊的农用地上突兀地建起了厂房，山坡的果园被圈成私人庄园，甚至连河道滩涂都有人搭起了简易仓库。

“赵县长，这是您要的土地审批档案。”秘书小王抱着厚厚的文件推门而入，额头上沁着细汗，“不过......档案室的老李说，有些以前的卷宗查不到了。”

赵立春接过文件，随手翻开一本，泛黄的纸张间夹着几张模糊的审批表。日期倒是齐全，可关键的用地规划图和村民签字栏却空空如也。

他拧紧眉头，突然想起上任前父亲和爷爷的叮嘱：“基层的水比你想的深，动手前先摸清底细。”

正思忖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县长张明远踱了进来，手里转着紫檀木手串：“立春啊，听说你要查土地问题？”

他在沙发上坐下，语气看似随意，“不是我泼冷水，这些事儿盘根错节，涉及不少老干部和本地企业，闹大了对你不好。”

赵立春合上档案，直视对方的眼睛：“张县长，农民没了土地就没了根。青岩镇能脱贫，靠的就是守住耕地红线。现在有人把良田当摇钱树，我不能不管。”

张明远的手串转动速度加快，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但金沙县正处在发展关键期，有些历史遗留问题......”

他话未说完，手机突然响起，“先这样吧，市里还有个会。”

送走县长，赵立春立即召集县自然资源局、农业农村局开会。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参会人员低头翻着材料，鲜少有人主动发言。

当他提出成立专项调查组时，自然资源局王局长咳嗽两声：“赵县长，全县23个乡镇，违规用地少说也有上百处，这工作量......”

“就从工业园区周边开始查。”赵立春打断他，“明天我带队去实地走访。”散会后，他特意留下几个年轻干部：“我知道这事有风险，但总得有人站出来。你们要是怕，现在可以退出。”

“赵县长，我们跟您干！”规划科的小李推了推眼镜，“我老家的地就被占了半亩，说是建养殖场，结果盖成了仓库。”

然而，调查刚开始就遭遇了阻力。在河口镇，村民们站在被圈占的农田前欲言又止。

“赵县长，我们不敢说啊......”一位老汉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占地方是县里领导的亲戚，去年还有人来闹事，结果......”

话没说完，几辆黑色轿车呼啸而至，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当晚，赵立春的手机接连收到匿名短信：“识相点，别多管闲事”“你在青岩镇的那点成绩，不够塞牙缝的”。

他将手机扔在桌上，继续整理白天拍摄的照片。那些被破坏的耕地、堆满建筑垃圾的沟渠，每一张都刺痛着他的眼睛。

更棘手的是，调查组发现的问题卷宗频频丢失。一天早上，小李惊慌失措地跑来：“赵县长，昨天整理的河口镇资料全没了！保险柜的锁被撬开，监控也被人为删除了！”

县纪委书记老陈找到赵立春时，表情凝重：“立春，有人实名举报你滥用职权，干扰企业正常经营。”

他递过举报信，“虽然查无实据，但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市里已经过问了。”

夜幕降临，赵立春独自坐在办公室。台灯的光晕里，爷爷抱着自己的照片挂在墙上，目光如炬。

他想起父亲在云省修路时，也曾遭遇重重阻挠，却从未退缩半步。电话在此时响起，是老周大爷的电话：“娃，青岩镇的老少爷们儿都支持你！当年修路那么难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些牛鬼蛇神？”

挂断电话，赵立春开始撰写调查报告。

圆珠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纸张上的文字不断跳动，那些被侵占的土地面积、违规建筑的坐标、涉及的企业名单，逐渐勾勒出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他知道，这一仗才刚刚开始，而他，绝不能退缩。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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