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察微知著忧民生

九月的京州暑气未消，赵立春摘下安全帽，走进机械厂恒温车间。

流水线旁的工人正熟练操作着数控机床，食堂飘来红烧肉的香气，公示栏上本月人均工资6500元的字样清晰可见。

但当他注意到操作面板上的工时记录——连续三周每日工作超12小时，工人们脖颈僵硬地转动头部时，眉头瞬间拧紧。

“生产任务重，大伙都是自愿加班。”车间主任递来打印整齐的“自愿加班申请书”，纸张还带着新鲜的油墨味。

赵立春没接，径直走向更衣室。储物柜里，工人们的排班表层层叠叠，标注着凌晨两点的换班时间，与墙上“八小时工作制”的标语形成刺眼对比。

“赵书记，这些企业都是行业龙头。”回程车上，市工信局长擦着汗解释，“就说汉东重工，上月刚拿下欧盟三千万订单，现在正是冲刺阶段......”

“订单重要，工人的休息权就不重要？”赵立春翻开暗访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生产线监控画面——凌晨三点，困得打盹的工人用冷水浇脸继续操作精密仪器。

“去特斯拉看看，人家严格执行三班倒，工人眼里有光；再看看这些厂，加班费成了企业的‘隐形福利’。”

次日在汉东重工的食堂，赵立春端着餐盘坐在工人中间。

糖醋排骨的味道不错，可对面年轻技工的话让他食不下咽：“工资是还行，就是每月强制加班80小时，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领导说不签字就别想评优。”

小伙子扒拉着米饭，“您说，这算自愿吗？”

“赵书记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企业负责人带着公关团队匆匆赶来，“我们正准备给工人涨绩效呢！”

“是吗？”赵立春调出手机里的排班系统截图，红色的加班时长数字格外醒目，“那这些超时工作记录，为什么没有对应的加班费？别拿‘为汉东做贡献’当借口，无偿压榨劳动力不是发展的正道。”

当天下午的京州市常委会上，赵立春将偷拍的监控视频投放在大屏幕：深夜的车间里，机械臂仍在运转，工人强撑着眼皮调试设备，考勤机上的时间显示凌晨4点。

“这些企业老板说，无偿加班是行业惯例。”他关掉投影，声音低沉，“可京州能成为汉东的标杆，靠的从来不是默许潜规则。”

财政局长面露难色：“书记，强制支付1.5倍加班费，中小企业利润至少压缩15%......”

“利润低就该转型升级！”赵立春的指节叩击桌面，“关停高能耗、低效益的厂子，把资源倾斜给尊重劳动法的企业！从下月起，京州所有企业必须公示真实工时，劳动监察大队24小时待命，发现违规一律纳入信用黑名单！”

深夜，赵立春拨通了魔都市委书记石远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文件翻动的沙沙声：“立春，你遇到的问题全国都头疼。长三角的电子厂、珠三角的玩具厂，哪个不是靠无偿加班压低成本？”对方顿了顿。

“上次经济研讨会上，专家说龙国工业化速度太快，配套制度根本追不上......”

“但工人不是机器！”赵立春望着窗外的霓虹，想起机械厂那个强打精神的年轻技工，“无偿加班透支的是劳动者的健康，毁掉的是整个行业的口碑。”

挂断电话，父亲赵振邦的回电随即响起。老人的声音带着疲惫：“我和经济学家们推演过，解决困局需要产业升级和制度完善双管齐下。可现在低端制造业依赖廉价人力，地方政府为保GDP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京州要做第一个睁眼的。”赵立春摩挲着办公桌上赵瑞龙的照片，儿子在信里说“爸爸是为工人说话的英雄”。

“就算推行加班费会逼走部分企业，也要守住劳动者的尊严。”

接下来的半个月，京州劳动监察大队全员出动。三十余家企业因违规加班被约谈，拖欠的2000余万加班费陆续发放到工人手中。

在企业主座谈会上，某纺织厂老板拍案而起：“赵书记这是断我们活路！”

“断的是压榨工人的歪路。”赵立春将《京州企业用工规范》推到对方面前，“看看特斯拉，规范用工后产能提升20%，订单反而翻倍。靠无偿加班的企业，注定被市场淘汰。”

改革的阵痛很快显现。部分劳动密集型企业开始外迁，网络上“赵立春破坏营商环境”的论调甚嚣尘上。

面对质疑，赵立春在市委会议上翻开《劳动法》：“发展的最终目的，是让老百姓过上体面生活。如果连八小时工作制都成了奢望，这样的GDP不要也罢。”

深秋的夜晚，赵立春再次来到特斯拉工厂。明亮的车间里，工人们在休息区喝着茶谈笑，电子屏实时显示着工作时长与加班费明细。

他想起父亲说的“改革需要勇气”，或许从保障一个工时、一笔加班费开始，这座城市能走出一条兼顾发展与民生的新路。而他，甘愿做这场艰难探索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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