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东好
于凤至将炖盅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他眼下的淡青和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心疼地蹙起了秀眉。
她走到他身后，一双柔软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揉捏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更带着浓浓的关切：
“我前儿个看闲书，说古代皇帝平均寿命也才三十九。我看你啊，这样没日没夜的熬下去，怕是比皇帝还要短命。”
张汉卿舒适地闭上眼，享受着她恰到好处的力道，闻言不由失笑。
他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感慨道：“以前年纪小，总觉得我爹晚上没事独自喝两杯，是不良嗜好。”
“现在…真等东四省几千万百姓的沉重担子压在身上，才懂得他话里的深意。”
于凤至手下不停，好奇地问：“哪句话？”
张汉卿睁开眼，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夕阳和远处厂房亮起的灯火，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与释然：
“他说啊，‘江湖是人情世故，能应付就不容易，要想全懂，那绝对不可能。’……以前觉得是推诿，现在才明白，这是大实话。”
“事无穷尽，而力有穷时啊。”
他发现自己跟老帅相比，最大的差距就是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可惜事赶事到这儿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于凤至听了，手下揉按的力道更轻柔了些，柔声道：“既然懂了，就更该爱惜自己。事情哪有做得完的时候？”
张汉卿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积郁全都呼出。
穿越过来一个多月，从最初的惶恐紧绷到如今逐渐适应，他开始明白，抗战救国是一场漫长的征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急功近利，反而可能先熬干了自己。
更何况……他嘴角勾起一丝只有自己才懂的笑意，若是没记错历史，自己这具身体可是蕴含着强大的长寿基因。
不仅能活过百岁，甚至还能熬到听上周杰伦的歌。
未来还长，不争这一时半刻。
想到这，他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猛地合上了桌上的计划书草案，对着滋补汤开炫。
“不看了！”他喝完汤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听大姐的，公务明天再说。回帅府！”
于凤至见他听劝，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拿起一旁挂着的呢子大衣，体贴地为他披上，仔细地抚平衣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出办公室。
门外，谭海早已带着几名精干的护卫静候在侧。
在荷枪实弹的护卫簇拥下，两人乘车朝着帅府的方向驶去。
……
几天后。
奉天，关东军特务机关驻地。
一间隐蔽的地下密室里，空气混浊，烟雾缭绕，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照亮着桌面。这里隔绝了地面上的一切喧嚣，仿佛另一个世界。
影佐靠在一个绑着铁丝的木架上，脚下踩着张肇州油田的地图，红铅笔在钻井区画了个圈，圈边还标注着“储油库”“守卫岗亭”的字样。
江东好匪帮的首领“老占东”揣着手站在对面，绸缎马褂上沾了点尘土，眼神却死死盯着影佐身后的东西——
二十多个刷着绿漆的大木箱，还有个打开的红木盒子，里面的金条在昏光里晃得人眼晕。
“影佐先生，”老占东咽了口唾沫，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却还是带着试探，“您说的‘重礼’，就是这些？”
影佐弯腰掀开最近的一个木箱，“哗啦”一声，崭新的三八式步枪露了出来，枪托的胡桃木纹理清晰，蓝钢枪管泛着冷光。
他随手抽出一支，拉了拉枪栓，清脆的“咔嗒”声在密室里格外响：“这里二十个箱子，每个装五十支，一共一千支三八式。还有那边，”
他指了指另一个更小的木箱，“十二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五十包烈性炸药，外加三万发子弹，都是你的！”
二当家黑狼早就凑了过去，手指在步枪上摸来摸去，眼睛都直了：“一千支？大哥，咱们弟兄以前用的都是捡来的破枪，有了这些，别说炸油田，就是打下个县城都够了！”
老占东没动，目光又落到那个红木盒子上。
影佐看在眼里，把盒子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是十根‘大黄鱼’，旁边木盘里还有二十根‘小黄鱼’——这是定金。”
“事成之后，再给你三十根大黄鱼，外加一百亩良田，在南方边境给你划块地盘，没人敢管你。”
金条的分量压得木盒微微下沉，老占东伸手碰了碰，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
他当匪这么多年，见过最大的油水也不过是抢个商队，哪见过这么多硬通货？
可一想到要打油田，那是东北军的地界，他又犹豫了：“影佐先生，不是我怂，只是……熙洽那老东西被抓了，万一他把咱们供出去，小张的人早等着呢？”
“熙洽活不了多久了。”影佐的语气冷了下来，“张汉卿的人正在审他，你现在不动手，等他招了，你这三千弟兄，迟早要被剿匪队一锅端。”
他顿了顿，又放缓语气，“再说，你以为东北军真那么厉害？这次是‘快进快出’，下午三点进攻，炸了油井就撤，他们的援军至少要天黑才能到。”
“你只要敢赌，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
黑狼在一旁拽了拽老占东的袖子，压低声音：“大哥，别犹豫了！有了一千支步枪和这么多金条，咱们就是东北最大的匪帮！”
“张汉卿他爹，当年不也是马匪出身么。”
“就算出事，还有皇军罩着，怕什么？”
老占东看着木箱里的步枪，又看了看红木盒里的金条，喉结动了动。
他咬了咬牙，把盒子抱在怀里，金条的重量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好！我干！但我要知道，为什么非要炸肇州油田？”
“因为那是张汉卿的命根子。”影佐蹲下身，指着地图上的油井位置，“他跟北边的熊国人合作开发油田，炸了它，既断了他的钱袋子，又能让金陵发现他私通熊国。”
“我们还会给你准备几件东北军的旧军服、一些步枪弹壳，到时候扔在现场，就说是东北军内讧……舆论会帮我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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