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裁军风波
转眼到了4月12日上午。
春雨总算歇了，帅府院子里的丁香落了一地白。
张汉卿正和黄显声凑在地图前，指着眼下吉省边境的红点：“关东军最近在珲春增了两个小队，得加派巡逻队，不能让他们摸清咱们的布防。”
“少帅放心，我已经让高福源带骑兵营……”黄显声的话没说完，谭海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攥着新的电文，脸色比外面的天还沉。
“少帅，阎百川第二封密电，刚到。”
张汉卿接过一看，阎百川这次没绕弯子，直接抛了诱饵：
“冀省、察哈尔乃华北要冲，现由中央军暂管，地方不宁。若汉卿兄有意收回察哈尔旧部，晋绥军可从中斡旋，我方只求保晋绥两省即可。”
察哈尔。
张汉卿指尖在“察哈尔”三个字上顿了顿，这正是他打算提升战略纵深的“东五省计划”里关键一块。
但他没露喜色，反而把电文推给黄显声，对谭海道：“让黄处长先回去安排边境的事，这事咱们稍后再议。”
黄显声走后，张汉卿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扶手。
阎百川想用地盘换支持，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提笔拟回电，字斟句酌：“察哈尔需中央正式发文认可，且晋绥军需协助阻断冯玉翔部向察哈尔渗透。”
“另，东北铁路需借道晋省正太线，便于粮煤运输。若阎公应允，东北可与晋地互供粮煤，各取所需。”
既要地盘，又要资源通道，还得让阎百川帮着挡冯玉翔，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回电刚发出去，谭海又来报：“少帅，门房来报，冯司令派了个叫薛笃弼的参议来，说是带了冯司令的亲笔信，想求见您。”
张汉卿挑了挑眉。
阎百川的密电刚落，冯玉翔的人就到了，这戏倒唱得热闹。
看来仲原大战，现在已经有些苗头了。
他站起身：“请进偏厅，上雨前龙井。我倒要听听，冯玉翔想说什么。”
偏厅里的梨花木桌擦得锃亮，薛笃弼坐在对面，灰布棉袍的袖口沾着风尘，手里攥着个布包。
见张汉卿进来，他忙起身行礼，把布包推过去：“冯司令托我给少帅带些西北的枸杞，说少帅刚戒了烟，补身子用。”
张汉卿拿起布包掂了掂，笑着岔开话：“薛先生从冀北过来，一路辛苦。冯司令在西北练兵，近来还好？”
薛笃弼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口，话里带了苦：“好什么呀？编遣会议上，常申给中央军留足了编制，却让我们西北军裁掉三分之二。”
“底下十几万弟兄，连军饷都快发不出了。”他抬眼看向张汉卿，语气放低了些，“冯司令说，少帅是明白人，知道常申这是要把地方军一个个削掉。”
“要是将来有‘事’，东北军哪怕不出兵，只在关外多练些兵，让常申分分心，冯司令这边，鲁豫的商路，都能给东北军让条道。”
“事”字说得轻，却像颗石子投进水里。
张汉卿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划了圈，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薛先生，不是我不给冯司令面子。”
“东北刚易帜，地方上的乱子还没理顺，兵工厂每月才产两千发炮弹，真要是出了‘事’，我连东北的防务都顾不过来，哪敢掺和别的？”
他把桌上的产能表推过去，指着“两千发”那行字：“您看，这就是我的家底。冯司令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力不从心。”
炮弹产能表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奉天兵工厂生产能力不行。
实际上这是新型火炮产线调整的阵痛期，导致炮弹产能临时下降。目前产线已经调试完毕，只要花些时间，很快就能恢复到月产两万炮弹的水平。
就这还是迫击炮炮弹分去了大量资源的情况下，否则产能会更夸张。
薛笃弼急了，往前凑了凑：“少帅要是缺武器，冯司令说了，西北军库里还有五千支步枪、三百万发子弹，随时能调过来！只要东北军肯……”
“薛先生。”张汉卿打断他，语气微沉，“多谢冯司令的美意，但东北军的武器，还是自己造的顺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薛笃弼紧绷的脸，“东北军的立场很简单，只看对东北好不好。别的事，我暂时不想掺和。”
话说到这份上，薛笃弼也知道再劝没用。
他站起身，勉强笑了笑：“那我就把少帅的意思带给冯司令。希望将来有机会，咱们还能合作。”
谭海送薛笃弼出门时，张汉卿站在偏厅的窗前，看着外面落尽的丁香花。
阎百川的煤，冯玉翔的枪，常申的权……这些人都想拉他当棋子，却不知他早已看透了未来发展脉络。
“谭海。”他回头喊了声。
“少帅？”
“派人盯着薛笃弼，看他离奉后去哪儿。”
“另外，让兵工厂的人跟阎百川那边对接，就说我同意‘晋煤换奉粮’，每月十万吨焦煤，少一斤都不行。”
谭海应了声“是”，转身去安排。
张汉卿重新拿起产能表，在“两月之内恢复产能”那行字上打了个勾。
有了晋煤，兵工厂的产能就能再上个台阶；稳住了阎百川和冯玉翔，东北就能多些备战的时间。
他很清楚，现在虽然各路军阀貌合神离，和平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但距离真正的大战，还差得远。
如果他没记错，下个月，冯玉翔会先跟常申干起来。
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是不希望看到国内军阀混战的，最好一场大仗都不要打。因为有东瀛这个大敌在前，国内不论怎么打，都是民族军力的自我消耗。
而且局势越乱，生产建设越会停滞，甚至倒退，最后苦的都是百姓。
可惜双方积怨已深，不拉开膀子干一场，冯玉翔是不可能甘心下野的。
东北军现在旅改师都没结束，断然不可能介入这么一场冲突。
张汉卿看着窗外的天空，琢磨着应对之法。
直到于凤至送来热汤，他才苦笑着摇摇头，将这些烦心事暂时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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