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青梅
海市的十二月月底已经被寒冬笼罩，阴天是常态，灰蒙蒙的天空偶尔飘起细雨或冷雨，落在海市第一高级中学光秃秃的的梧桐枯枝上，很快化作湿漉漉的水痕向下蔓延。
寒风裹着潮气直往人脸上刮，站在操场听着校长长篇大论的学生缩紧了脖子，手蜷缩在衣袖里不肯伸出半分，没什么精气神。
站在最右边的高三学生更是一脸萎靡，困倦中带着疲倦，离高考还有半年，各种考试接踵而来，刚结束第二次月考不久，下周又有一场大型联考。
每天玩命似的复习，还要站在冷风中听校领导讲一堆废话，实在让人提不起劲儿。
终于等到解散，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天天考试天天考试，服了，怎么考都是那点分。”
“真的搞不懂年级前十那几个是怎么考的，跟开挂了一样。”
途经荣誉墙，女生抬手往墙上指了下：“特别是年级第一，小说终究是照进现实了，年级第一真的是各方各面小说男主配置。”
“是啊，长得帅，成绩好，家里有钱，还有个感情稳定的青梅。”
荣誉墙上展示着年级前十的成绩、照片以及人生格言。
女生指的是第一行第一个，照片中的男生骨相极为优越，眼尾上扬，眉弓高耸，鼻梁挺拔，瞳色深邃乌黑，面部轮廓线条流畅利落，是一副凌厉又清冷的长相。
起初这张照片出现在荣誉墙上时，很多人都觉得是p的，结果后来发现不仅是真的，真人比照片还好看，一度吸引了不少高一高二的学妹前来围观。
颜值和实力都处于拔尖水平的人多多少少会引人注意，这位年级第一从高一时就备受关注。
长得好，学习好，家里似乎还很有钱。
就有人去打听感情动向，没打听出什么，但是没过多久就都在传，人家早就有主了，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俩人异地，他有时间就会去青梅所在的城市，感情很稳定。
于是从高一到高三，比较关注的人就会时不时问一句，还在一起吗？
在啊，他好朋友说了，他五一又去了明城。
下一次再问。
好着呢，寒假过年都没在海市。
又有人问，怎么都是他回去？青梅没来找过他吗？
……
宫越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来过，但他没见过。
说来也巧，宫越是个交际圈极其广泛的人，什么年龄段交什么样的朋友，等到了新的阶段，朋友也跟着更新换代，很少有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这么多年来，冷熠知算一个，他有时都会为他俩之间的缘分感到震惊，真的是不管干什么都能碰见，小学一个班，六年级时冷熠知转学，转回来上初中居然还在一个班。
宫越知道他俩会上同一个高中后，就下断言，他俩肯定一个班。
结果并不是。
没想到文理分班后，兜兜转转又到了一个班。
宫越爱开玩笑，往往口无遮拦，调侃是不是月老给他牵红线签错了，后来被冷熠知一拳揍老实了。
他从初二开始就觉得奇怪，冷熠知这人简直行踪不定，寒暑假和节日假永远都是找不到人的，个别假期能联系上，但这人的脸色往往糟糕无比，就像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极度不爽的事情。
后来宫越就知道了，他是去了明城，那个他之前转学待了两年的地方。
明城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明城到底有谁啊？
知道青梅的存在是在初三那年，他和某个男生在后排打闹，动作过于激烈撞歪了冷熠知的桌子，导致上面的书本和笔袋都掉在了地上。
宫越蹲下捡笔时，看见了一张很小的照片躺在散乱的笔之间，他下意识捡起来看了一眼。
是冷熠知和一个女生的合照。
女生长得很漂亮，是一种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的漂亮，笑容明媚，感染力很强，跟冷熠知这种冷冰冰的人站在一块竟然莫名和谐。
宫越还没细看，照片就被人抽走了，一抬头就对上了冷熠知略显阴沉的眼，给他吓得不轻。
他旁敲侧击过，也直言调侃过多次。
知道了小青梅的名字叫江云辛，还知道她是冷熠知表姐的好朋友，表姐叫魏君宁，表弟叫魏君铂，有一只小狗叫battle。
后来上高中，宫越本性难移，交际圈极其广泛，上下三个年级无论男女都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相对于他，冷熠知就成了另一个极端，除了宫越就没见他跟谁走得比较近。
宫越脾气好，好说话，对谁都笑盈盈的。
所以对冷熠知有好感的女生都会选择从宫越这里切入。
问他冷熠知的联系方式。
让他帮忙转交情书。
亦或是出去玩时，想让他帮忙介绍认识一下。
……
这么一看，感觉宫越业务范围还挺广，但他挺闲的，通常一番话下来就将问题解决了——
“他开启了那个什么禁止加好友的设置，给了你也加不了呀。”
“他不收情书，我帮不了啊。”
“出去玩？他没空出去玩，我倒是挺喜欢玩的，下次出去玩的时候叫你怎么样？”
后来关于冷熠知感情动向的事情基本都是宫越说出去的，他有分寸，说得含糊，没明说冷熠知有对象，只说有个青梅。
人会脑补，传言会发酵，总之到后边大家都以为冷熠知已经有主了。
冷熠知也听到了这些传闻，要是他表现出不高兴，宫越也就不说了。
但冷熠知非但没有不高兴，似乎还默认了他的举动，有时甚至还主动让他当喇叭。
比如有人隔三岔五来问宫越，他和青梅分了没？
宫越将这事儿转述给冷熠知，哼哧笑道：“居然问分了没，哈哈哈压根就没在一起。”
冷熠知说：“感情很好。”
宫越：“什么？”
“跟他们说，我和她感情很好，非常稳定。”
“……”
？
哥们你追到了吗？
怎么一副正宫的做派？
小青梅以后要是谈了男朋友，男朋友不是你，你咋办？
宫越到底是没问，他怀疑冷熠知追不上人已经开始假想，也怀疑自己无形中给了他虚假的名分，那些传闻让他听爽了。
后来瞎聊，再次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宫越就压着笑懒散道：“感情好着呢，稳定得不行，别瞎打听了。”
——
吹了半天的冷风，宫越觉得脸都僵了，他搓着手进班级后，捞过冷熠知桌上的热水袋，说话间感觉牙齿都在打颤：“妈的冷死人了，考完试我就飞三亚去。”
冷熠知将下节课要用的书从桌兜里拿出来，随口嗯了一声。
宫越问：“你寒假是不是又要回明城？学校通知说什么放二十天假，结果一半时间都要补课，你家小青梅放几天？”
“不回。”冷熠知说完道，“应该跟我们差不多。”
“天下高中果然都一个样。”宫越话音刚落愣了下，“不回？”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寒假冷熠知不回明城了？
还有半年高考，放假的时间很少，今年还是个冷冬，全国各地冻灾严重，不少交通受阻，又是春运，各种因素叠加在一块，来回很麻烦。
前不久江云辛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这个事情，就让他不要来回跑了。
所以今年冷熠知不回去了。
江云辛在附中，到了高三基本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又带不了电子设备，只能通过学校电话亭打电话，但她很忙，不仅要给奶奶打，还要给魏君宁打。
基本轮着来，轮个一周或者好几周，才能轮到他，打也打不了太久，因为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用电话机，因为宿舍有门禁。
冷熠知高中没有住宿，基本是司机接送。
他下晚自习回家，洗完澡后意外接到了江云辛的电话。
“冷少。”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很轻，似乎还能听见她那边的风声。
“在。”冷熠知回道，他又看了一眼时间，问，“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她十点二十分下晚自习，现在已经十一点出头了。
“因为下课的时候想给你打电话，但是过两天不是元旦嘛，好多人要给家里人打电话说放假时间，排队要排好久，我就又回教室写卷子了，等了半小时下来，终于没人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不是，还有我舍友，你认识的，就是你之前来我们学校打过招呼的那个。”
上高中后江云辛回家的频率锐减，冷熠知回潮光巷，站在小阳台看不见月亮后就会反应过来，她还在学校，没有回家。
所以冷熠知去过明城附中，去过很多次。
有时去接她放学，有时去看她。
他对江云辛口中的舍友有印象，因为这个舍友把他当成了江云辛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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