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为天下女子，开辟一条道路

谢凤卿没有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上精细繁复的金线绣纹，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何止是异想天开，”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带着些许自嘲，“那时，连一向最支持我、胆大包天的霍三娘，第一次听我详细阐述这火龙炮舰的威力与造价时，都吓得打翻了茶盏，连连说这是‘掏空国库也不可能的梦’。”

“但你做到了。”萧御向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望向下方巨舰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的骄傲，“你总是如此，能将世人眼中的不可能，一步步变为触手可及的现实。这艘‘凤皇’，便是明证。”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象征监国身份的深紫色缂丝云蟒纹朝服，玉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相较于平日的戎装或常服，更添几分属于上位者的雍容与威严。然而，当他侧头看向她时，那冷峻如刀削斧凿的眉眼，在船坞灯火的映照下，却晕染开一层极为罕见的柔和。

两人的衣袖在猎猎晨风中轻轻交叠，玄色与深紫，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构成一幅和谐而充满张力的画面。这个细微的、近乎无意识的亲近，让谢凤卿因激动和寒风而有些发冷的心房，悄然注入一股暖流。她转头看向萧御，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身后那艘即将启航的巨舰，盛满了她所熟悉的理解、支持，以及一种深藏于底的、为她而生的骄傲。

天色渐明，东方海平线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金紫，朝阳即将喷薄而出。船坞内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观礼台上，来自西戎各部、草原蛮族、江南三十六郡的封疆大吏、以及通过海路艰难抵达的远洋诸国使节，均已按照品级和国别落座。他们衣着各异，语言不通，但此刻脸上都带着或好奇、或凝重、或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交头接耳，议论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钢铁巨舰。

岸边的护栏之外，更是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万人空巷，摩肩接踵，人们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自豪的笑容，孩童骑在父亲的肩头，兴奋地指着巨舰咿呀叫喊。小贩穿梭其间，叫卖着零食玩意，更添几分民间特有的热闹生机。

吉时已到，礼炮九响，声震四野。

谢凤卿在萧御、霍三娘及一众文武重臣的簇拥下，步下高台，沿着铺着红毯的通道，走向“凤皇”号停泊的码头。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如同潮水退避，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敬畏、崇拜与好奇。

霍三娘早已等候在舰舷旁搭建的平台上。这位执掌火药局、年过五旬的女官，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一品官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见到谢凤卿，立刻躬身行礼，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王爷，吉时已到，‘凤皇’号及护航四舰，均已检查完毕，船员各就各位，只等王爷您一声令下，便可启航！”

谢凤卿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霍三娘花白的鬓角，心中感慨。这位老人，是她最得力的臂膀之一，从最初的火药改良，到如今这堪称国之重器的火龙炮舰，倾注了无数心血。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舰首那“凤皇”二字上，阳光恰好升起，金辉洒落，让那两个字如同燃烧起来一般，凛然的气势扑面而来。

她缓步走到码头边缘一个特制的青铜点火装置前。装置造型古朴，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和凤凰图案，中心是一个需要双手才能按下的机关。

全场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那双即将按下历史按钮的手上。

谢凤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双手稳稳地按下了机关！

“铿——”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

紧接着——

轰隆隆——！！

一阵低沉却震撼人心的轰鸣，自“凤皇”号舰尾底部传来！并非爆炸般的巨响，而是某种强大力量被唤醒、开始运转的沉闷咆哮！只见舰尾设计巧妙的水下排气口处，猛然喷出炽热到极致的雪白色火焰！火焰接触海水的瞬间，产生巨大的推力，同时激起漫天蒸腾的白茫茫水汽！

庞大的舰身，在这股沛然巨力的推动下，开始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滑离码头，向着宽阔的海湾驶去！更令人惊叹的是，那雪白色的炽热火焰掠过之处，海面上因初春严寒而凝结的薄冰，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汽化，硬生生在冰面上开辟出一条宽阔的、翻滚着气泡的热浪水道！

朝阳恰好在这一刻完全跃出海平面，万道金光穿透蒸腾的水汽，折射出一道横跨海天、无比绚烂宏伟的七彩虹桥！虹桥的一端，恰好连接在缓缓航行的“凤皇”号舰首！

“神迹！”

“凤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火龙炮舰，扬我国威！”

岸边的百姓被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彻底点燃了激情，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跪拜声如同山呼海啸，直冲云霄！许多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们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

观礼台上的各国使节，更是惊得面色发白，不少人下意识地站起身，甚至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用各种语言发出惊叹和祈祷。他们比普通百姓更清楚，这艘巨舰以及那恐怖的白色火焰，意味着怎样颠覆性的力量！大燕的海上霸权，已然不可动摇！

“凤皇”号一马当先，率领其余四艘体型稍小、但同样威武的火龙炮舰，组成一支箭头般的锋矢阵型，破开蔚蓝色的波浪，驶向外海三十里处预设的阅兵海域。

谢凤卿登上了“凤皇”号高耸的舰桥指挥室。这里视野极为开阔，透过特制的巨大琉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一望无际、如同巨大蓝宝石般的浩瀚海洋。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亿万点碎金，壮丽非凡。舰首破开海浪，白色的航迹向后延伸，仿佛在无垠的蓝绸上划开一道笔直的银线。

萧御静立在她身侧半步之遥的位置，海风通过敞开的舷窗猛烈灌入，将他紫色的朝服下摆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身形，几缕墨发被风吹得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他望着眼前这片被大燕舰队征服的海域，冷峻的眉眼间也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激荡：“这一日，此刻，必将以浓墨重彩，载入史册，千古流传。”

谢凤卿感受到他话语中的豪情，唇角微扬，心中同样涌起万丈豪情。她不仅是摄政王，更是一个开拓者，一个将要改变世界格局的人。

“阅兵开始！目标海域，火龙炮齐射演示！”传令官高声下达命令。

旗语挥动，鼓声雷动。

随着谢凤卿通过传声筒下达的最终指令，“凤皇”号侧舷的二十四门火龙炮，按照严格的序列，依次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

不同于启航时的低沉轰鸣，这是真正毁灭性的咆哮！炮口喷出的不再是白色火焰，而是特制的、经过霍三娘火药局精心改良的爆破弹！炮弹拖着灼热的尾焰，以惊人的速度划过天际，飞向十里之外预设的浮靶区域！

紧接着，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即使相隔十里，那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依然让海面剧烈荡漾，甚至能让舰身感受到轻微的震动！爆炸的火光并非普通的红色，而是夹杂着诡异的白炽与幽蓝，在空中形成一堵连绵不绝、高达数十丈的恐怖火墙！炽热的气浪即使在这里也能隐约感受到，海面被映照得亮如白昼，连天空的太阳都仿佛黯然失色！浓烟滚滚，水柱冲天，仿佛地狱之火在海面上燃烧！

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力，让所有在观礼船（由其他大型船只临时改装）上观摩的使节和嘉宾们，彻底失声！许多人脸色煞白，双腿发软，若不是扶着栏杆，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之前对火龙炮的威力有所耳闻，但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及万一！这根本不是凡间的武器，这是神罚！

不知是谁先带头，观礼船上再次响起了参差不齐、却充满恐惧与敬畏的呼喊：

“凤皇大帝！神威盖世！”

“天佑大燕，四海臣服！”

各种语言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片臣服的浪潮。

谢凤卿站在舰桥前端，透过琉璃窗，冷静地俯瞰着那一片火海，以及火海外那些渺小如蚁、正在顶礼膜拜的观礼船。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的身影在背后冲天的火光映衬下，如同降临凡世、执掌烈焰的神祇。她坦然接受着这份由绝对力量带来的、近乎神话的尊崇。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萧御。他并未看外面的火海，目光正专注地落在她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对力量的惊叹，只有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理解，以及一种“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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