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承诺

他没再逼问下去，只是起身，拿来医药箱。

他取出手套迅速戴上，动作精准而麻利。然后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剪开那圈缠绕在她细腕上那已经被血浸透凝结的纱布。

瞬间，伤口暴露在灯光下。

陆怀川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眼神幽暗如深潭，下颌线绷得更紧。

林九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僵硬，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轻柔却极其坚定地握住。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不容抗拒，目光紧紧锁着伤口，动作却越发轻柔和精准，“忍着点，必须清理干净。”

他用镊子夹起浸透了碘伏的无菌棉球，小心地擦拭着伤口边缘已经干涸和粘连的血迹。

消毒药水刺入伤口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让林九歌闷哼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灵魂被灼烧后的疲惫和沉重，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要划伤自己？”

林九歌微微垂眸，轻咬着下唇。

“很疼，是不是？”他望着她手腕上被精心包扎好的伤口，又抬眼深深看进她泪眼迷蒙眼底，“伤口会疼，我知道。但林九歌，你能不能也看看我…我在这里也很疼。”

他握着她的右手，将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她心一颤，哽咽着，“…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不想听对不起。”

“……”林九歌垂眸，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今天看到他们了…我追过去，她让我跟她划清界限，让我不要再打扰她，更不要打扰他们。”

陆怀川皱眉，“她是谁？”

“我妈妈。”

她看向他，挤出个笑，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继续诉说的力量，声音却依旧哽咽得不成样子，“他们感情一直不好，结婚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回溯那段不堪的童年光影，“我十岁那年他们终于离婚了，法庭上谁都不想要我，像踢皮球一样把我塞给了小姨，在小姨家我一呆就是两年…”

她停顿了很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噎，“后来星探找上门，说我有天赋想签我，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处理掉积压垃圾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甚至亲自把我送上了飞国外的飞机。”

“她说…她说只要我表现好，成名了赚大钱了她就来接我回家，会为我骄傲…会爱我…”

林九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控诉，“我等她这句话…等了整整十年...十年啊...”

“我拼命唱跳，我拼命学习各种语言，拼命在每一次考核里拿第一，我接最累最苦的通告，把挣的钱一大半都寄回去。我真的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耀眼，她就会来接我…”她崩溃地摇头，泪水疯狂奔涌，“可她不仅没有，还让我别再联系她…”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伤害自己…”林九歌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痛苦地揪着自己心口的衣襟，指节用力到泛白，“可是这里好疼、真的好疼…像被无数只手攥着、撕扯着让我喘不上气…”

“那些伤…”陆怀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目光扫过她腕间被纱布覆盖的地方，“都是因为她吗？”

林九歌摇头，她沉默一会儿，“我们组合一共四个人，有个姐姐特别照顾我，后来后来她自杀了，在宿舍的浴室里割腕。”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又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我推开门满眼都是红的，一池子的血水她就躺在里面，那么安静那么苍白，血还在从手腕那里，顺着浴缸边缘往下淌…”

“对不起，”她红着眼眶，“我不想瞒你，我以为我把情绪控制的很好了，但是…但是…我真的…我好难受…”

“好了、好了。”陆怀川低声哄着，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说了…”

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拭她脸上肆虐的泪水，可那泪水却像止不住的泉，“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别想了。以后有我陪你，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

她抬眸，泪水浸染的眼底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声音嘶哑地问着，“…那你会离开我吗？”

这句问话，不再是撒娇般的求证，而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用尽全力的确认。

陆怀川终于明白了。明白她为何一直拒绝他的感情，为何每每触及“未来”、“结婚”这些字眼，她眼底总掠过“害怕”。

原来她恐惧的是被抛弃，是再次孤身一人。

陆怀川能清晰感知到，在她过往被抛弃和践踏的经历面前，任何轻飘飘的承诺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必须用她能感知的方式，穿透她厚厚的防备。

他不再说任何话。

紧握着她贴在自己心口的右手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散。

他缓缓俯下身。

不是拥抱。

而是将自己的额头，紧紧地抵上她光洁的额角。

这是个极其亲昵又郑重的姿态，超越了简单的肢体接触。

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仪式感。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凝固。

许久，许久。

他低沉到沙哑的嗓音才在她耳蜗深处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他胸腔的震动，直接撞击着她的耳膜和灵魂：

“林九歌。”

不是亲昵的称呼，而是全名。

带着全然的郑重。

“那些承诺说起来很轻，我知道你也也不会信，”他的声音像沉入深海的磐石，缓慢却坚定不移，“那我只能说，如果你必须需要什么东西才能感觉安全…才能相信我不会走…”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承诺的重量也吸入肺腑。

“那把我的命给你。”

这几个字，不是夸张的情话，不是海誓山盟的华丽辞藻。而是像一把最沉最厚的锤子，砸进现实里。

他以他的生命为质。

“…换你以后…留在我身边…别再害怕…别再对自己动刀子…”

最后这句话，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是心疼到了极致。


　　(https://www.02shu.com/5037_5037978/43722540.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