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给你兜底”
车内，林九歌悄悄瞥了眼开车的男人，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几枚扣子。
“下车把外套穿好。”
“……”
“…这都八点了，我们要去哪儿抓药？”
“万和堂总部就在徐城，”他说着，“抓完药我们就在外面吃饭吧，有家私房菜馆挺不错。”
“那能明天再喝药吗？”她反抗着，“吃完饭我喝不下药。”
陆怀川无奈的看了她眼，“从我学这行起，你是我第一个遇到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陆医生，”她强词夺理着，“你要尊重一下病人。”
“你就会强词夺理。”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最终在一家灯火通明、古色古香的药堂门前停下。
那烫金的“万和堂”招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厚重。
下车，一股带着深秋寒意的风朝她吹来，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陆怀川绕到她跟前，伸手给她系着扣子。
林九歌看着路边的行人，“我忘记拿口罩了。”
“没事，”陆怀川安慰着她，“都是自己人，不会多嘴的。”
他牵着她的手，熟门熟路地走进万和堂，药香混合着木质柜台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陆老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在等他了，见他进来马上挥挥手，“怎么想开这么晚来抓药了？”
他解释着，“女朋友生病了，正好带她出来转转，顺道来抓个药。“
“哦~”卢医生促狭地笑着，目光在林九歌泛红的脸上转了一圈，“那真是恭喜了啊，那方子你来开？”
陆怀川神色自若，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再平常不过，只淡淡道：“我没拿医院的正规方子，你直接来写方吧。她体质偏虚，脾胃不太好，气血也不太足。”
“行，交给我。”卢医生会意地点头，引着林九歌到一旁的诊桌坐下，“麻烦伸一下手。”
卢医生手法老练地为她诊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舌苔，询问了几句日常感觉。
林九歌有些拘谨，回答得简短，目光时不时飘向一旁陆怀川。
一番望闻问切后，卢医生沉吟片刻，提笔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地下，“陆老师，你看看这个方子怎么样？”
陆怀川扫了眼，“把党参换成太子参吧，她体质偏虚，但底子不算厚，又有点虚火燥，用太子参代替党参更合适，既能补不足的气，又不容易上火。”
卢医生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明白，“行啊。”
重新开好方，他去抓药。
她不放心的问着，“这个药苦吗？”
“特别甜。”
“真的？”
他点头，“方子里有龙眼跟大枣，熬煮起来会中和苦涩味，你肯定喜欢。”
“陆老师，”卢医生问着，“你是自己煮还是让药堂代煮？”
“我拿回家自己煮。”
“行，那我就直接给你包起来了。”
卢医生手脚麻利地将药材包好，递到陆怀川手上。
出了万和堂，深秋的寒意比来时更甚，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城市灯火在夜色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海，车流尾灯拉出流动的红线。
“我们要去哪儿吃饭？”
“就在前面那条路，我们直接走着就去。”
前面一拐弯还真有家私房菜馆。
牌子挺低调，推开门，屋内的装修古朴雅致，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几盏竹编灯笼晕染出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木质沉香和隐约食物清香的独特气息。
店员将他们引至一个临窗的小包间，窗外是老街斑驳的围墙和一株枝叶犹在的桂花树。几盏小巧的射灯照亮了原木桌面，餐具是温润的青瓷。
陆怀川点着单，“清蒸鲈鱼，汤要清淡些的菌菇汤。炒个素三鲜，少油。”
林九歌听着。
唉。
好清淡。
人家问着，“需要茶水吗？”
他不出意外回着，“白开水就行。”
“好的，请稍等。”
林九歌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温润青瓷杯上的暗纹。清淡的菜单还在耳边回响，她忍不住又偷偷叹气，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被对面的人精准捕捉。
“怎么了？”
“没…”林九歌把叹气憋回去，目光飘向窗外黑黢黢的围墙和那株沉默的桂花树，“就是觉得…好养生。”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
陆怀川放下手机，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病中饮食宜清淡温补。等你好了，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那我能把外套脱了吗？好热。”
“脱吧。”
林九歌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针织裙。
饭菜很快上来，陆怀川给她盛碗汤，“小心烫。”
“好滴。”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连汤都喝得见了底。陆怀川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她，看她吃得香，眼底才掠过一丝满意。
饭后，陆怀川去结账，林九歌裹好外套等在门口。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散了餐馆里带出的暖意，也让她刚刚因室内暖气而微红的脸颊迅速降温。
她出神的望着街边匆匆而过的行人。
“想什么呢？”
“觉得我现在好幸福。”
“为什么？”
“以前我在国外哪有这种悠闲时间，每天不是训练就是演出、不是演出就是训练…”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这种时间。”
两人走在人行道。
她轻声说着，“其实我不是喜欢小提琴。”
“嗯？”
“因为只有练小提琴的时候，我才是最轻松的。”
“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耐心倾听的温和。
“就是…那个时候，脑子里只有琴谱、指法、音准，”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努力组织着语言，“不用去想别的。不用去想必须做到最好，不用去想那个永远达不到的终点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只有手指在动，只有琴在响。世界就只剩下我和它，很安静…也很安全。”
“那现在呢？”他轻声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现在拉着琴，还觉得轻松吗？或者…只是习惯？”
“我…不知道。”
她诚实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带着寻求答案的依赖。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陆怀川轻声说着，“你有没有想过换条路走？”
“你干嘛这么问？”她下意识地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像是在守护一个早已习惯却并不快乐的堡垒。
陆怀川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温和，也格外有穿透力。
“每天看你那么忙，忙到休息五分钟都是一种奢侈，我都心疼。尤其是那么晚回家，回家累得直接在沙发上睡着，第二天天不亮就要出门…”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落在寂静下来的街道上，也落在她的心上。“而且…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这么高负荷下去了。气血两虚不是小问题，是身体在发出警告。长期的精神压力和过度消耗，只会让它雪上加霜。”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你以前是没路可走，所以选择这一条路，那现在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他的声音更轻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林九歌，你有没有很想做的事情？那种…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仅仅是‘你想做’的事情？别害怕，”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感，“做错了我给你兜底。”
“兜底”两个字，像一块温暖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飘摇的心上。这承诺太重了，重得让她眼眶有些发酸。
从小到大，“兜底”这个词对她而言太陌生了。
她的世界只有不断攀登的峭壁和身后无形的追赶者，稍有懈怠，便是万丈深渊。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悬崖下有人接住她。
起风了，夜里更冷了。
“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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